弦心不擅長交際,這點可以從她的禮物上看出來。
明明是送給長輩的禮物,選的卻全是弦心自己喜愛的東西。她覺得不對,但卻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袁葉離稍微解釋了其中關節,然後選了一項禮物。明日就是壽宴,要重新選一件也太晚了,於是袁葉離就湊了下。
弦心選的兩件禮物,其中一件是茶葉,另外一件是香薰。袁葉離於茶道上不算精通,但卻知道茶葉可以拿來做菜。讓弦心做一道菜,其中用祖母喜愛的茶葉,動手做就可以彌補時間的不足,若非弦心不擅長茶道,否則表演這個會更好些。
兩人在書房裏翻了許久。書房不止一個,而這裏的書——也基本全是些關於生活的,沒有四書五經或是前人經典,更無書法帖之類物件,可以看出,這裏是個擺設。書需要一代代積累,而像這樣的商賈之家,家裏肯定沒有那種名著,就算是弦心識字,也是遠遠比不上官宦人家的。
這其實才是商人無法出頭的原因,這個國家最有前途的就是入仕,然則他們又怎麼比得過那些書香世家?並不單單是為那法令,更是因為沒有底蘊。底蘊很實際的,不是指那種文人風氣,而是指不流通的書籍。傅家已經好些,他們有書,其他的更糟糕了。
因為行商的利益太誘人,所以相對應的,他們和考學入仕完全扯不上關聯。工匠與農民也許,但商賈卻絕不可能。雖然有些偏頗,但這卻就是齊國的現狀。袁葉離一直習以為常,因為在京城中,每個人的想法都是如此。京城是權利中心,與徐州城截然相反。
想到這樣一節,袁葉離似乎突然將整件事聯係了起來。
她站在書櫃前,一時停了動作。她眼前的書頁上還有一行行字豎著往下,可是她的心已經不在這裏了。她一點點,試圖將自己看到的一切拚接起來。
要她相信傅樂毫無作為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為何能夠獲得他人的信任?手中隻有一家酒樓,雖然暗地裏可能還有產業,可是肯定不能擺到明麵上去。他要做事,就必定要有人手,而他是個商人,能夠讓商人信服的,袁葉離隻能想到兩樣:
實際的利益,或者……權力。
答案很簡單。
士農工商,這赤裸裸的排行和先後,在齊國,仕族與商人永遠對立,沒有人看得起商賈,就連那做手藝的工匠,也在行商者之前。
傅樂用商人和文人之間的矛盾來挑撥他們。比如“名利雙收”。徐州城商賈之氣盛行,若要得人心,不過是……雖然扯,但卻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多麼誘人的果實。這簡直就是商家心底的一根刺,若非身在這裏,還真想不到,旁人會認為他們行商是理所當然的,也不會有這種想法。可是傅樂,絕對想得到。挑起一場戰爭,或者旁的什麼事?
傅樂想做的,究竟是什麼,抑或這隻是他吊著他們為自己辦事的一個借口?
她差些就喊出了聲,不,這可能是她想太多了。雖然說要從表征看本質,但這樣就是過了頭。袁葉離靜下心。就算當真如此,也需要更多的證據。
迷霧終於散開了些許,袁葉離心中卻湧起許多許多的線索,令她一時分辨不清,什麼才是唯一的真實。
“葉離?”
弦心在喊她。
看來她呆滯了太久了,對方發現了。袁葉離回過神,問道:“剛剛……那是……”她試圖問,問關於傅樂,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開始發冷,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正在發抖。
弦心聽見她的問話,照樣冷哼一聲:“我二哥,傅樂。剛剛那家聆樂樓,就是他的。”說完,她又補充一句:“他是個怪人。”
弦心心直口快,但哪怕是說完了也沒有絲毫後悔之意。她往椅子裏一坐,態度很是不屑:“他啊,一整個月裏,有半個月在家,另外半個月卻不知跑到哪去了。你不要理他,他明天又要走了。”
袁葉離就沒有繼續往下問。她心中有事,接下來說話也有些漫不經心,想到眼前人是傅樂的妹妹,更覺得事情複雜了起來。
她們找完生日賀禮,袁葉離正要離開,屋外卻下起了雨。弦心和她凝視著門外的雨景,這個女孩子不好意思的道:“唔……要不我給你找把傘?或者送你回府?”
袁葉離搖頭,要是送她到門前,那恐怕又要引起問題來了。看看雨景,她道:“這雨下得又急又大,想必很快就會停。不知能否在貴府多呆一會?不會叨饒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