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樂。
人們愛用傅之一字來形容如同白雪般的皮膚,樂為君子六藝之一。樂器,整個名字和他的人都體現出一種放蕩不羈的姿態。那人沒有站起,旁邊的侍女正在喊價,傅樂則坐在位中,他身旁的座位空無一人。
他坐在那裏,那為他報價的侍女隻是看著他的側臉,已經臉紅了起來。
價錢定在六百兩,不過片刻,這琉璃盞已經叫價到了八百。八百兩在場中算不得什麼高價,看樣子價格還會繼續增加。慢慢競爭的人少了。這拍賣已到一半,有不少人恐怕已經起了離座的心思,或者是等著最後的壓軸。
這琉璃燈並非作為壓軸,顯然它並不是所有拍賣品之中最珍貴一件。判斷物件價值,看的不是它外觀精美與否,而是看其原料、手工、稀有度、附加價值……但不知為何,袁葉離的心卻已經吊了起來。
傅樂要這琉璃燈做什麼?
送人?賞玩?還是……這來曆不明的琉璃燈,與他的要價有關?
這時,場中隻剩下兩人在競價。另一人袁葉離也認得,那是另一名商人陸離,他白手起家,至今為止無人知道他是如何從一介白丁成為這徐州城中數一數二的商人,他是整座城裏,少數的傳奇之一。
不知發生了何時,陸離命人給了傅樂一張紙條,在場中的他們尤為矚目,所有人都盯著傅樂,無數道視線都落在傅樂身上。袁葉離一顆心被繩子高高懸起,此時已經搖搖欲墜。可是傅樂仔細看完紙條後,卻隻是向那傳話之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繼續拍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陸離對傅樂說的是什麼話?
可是傅樂自然不會公之於眾,而此時拍賣尚未結束,自然無人問他。陸離臉色立刻發白,他是那種老好人,但行商者,無不奸詐,不會事事都寫在臉上,能叫他露出這樣表情,想必此事定然不簡單。
袁葉離道:“你瞧,他們……”
陳暮涼微笑,“隻會有一個可能。”
“與拍賣有關,”袁葉離接下話柄:“若不是叫他放手,就是讓他繼續提價。”
而看傅樂那悠閑的樣子和陸離糟糕的反應,隻能是前者了。就像是要印證她的推測,這時,陸離放棄了,場中隻剩下傅樂一人。
那管事道:“九百兩,九百兩,九百兩!還有人嗎?”
他站在桌前,正要宣布些什麼,突然有一道聲音加入:“一千兩!”
千兩不是高價,但配合剛才情況,卻顯得這場拍賣起伏不斷,場中眾人不由得嘩然。有人望向此處,卻隻瞧見了簾子,看不到簾下坐著何人。
今晚來雀鳴堂的管事是老人了,名叫李約今。那個今字是被陳暮涼改掉的,本來叫約金。他心中知曉那是陳暮涼的座位,心中疑惑自然更甚。他麵上不動聲色,但隨著場館裏的情況變化,卻是令人側目。
李約今見過不少高價交易,在這雀鳴堂中可謂身經百戰,自然不會將小小價錢放在眼內。但……到底為何老板娘將這件東西拿出來拍賣,但卻偏偏又要收回?
此等情況,他隻見過一回。據說是陳老板娘的姐姐,她的耳環陰差陽錯地拿來了雀鳴堂連台子都上了,接著老板娘一擲千金,隻為將那耳環要回來。那次的場麵當真熱鬧,多少人追問那耳環是什麼來曆,但始終是可以解釋的。
且勿論過去如何,現在這拍賣已經開始了。傅樂坐在場中央,看了那角落裏的鬥篷一眼,卻隻是笑,什麼都不講。那笑仿佛已經洞穿了真相,但袁葉離大約已經清楚,這不過是傅樂的習慣而已。他對誰,都是這樣笑。
一千兩,一千一百,一千二百。
一百一百地往上加。
這情況是正常的,在這裏,加價低於一百,那叫做小家子氣。然後,簾中來了一句:“一千七百五十兩!”
五十兩的加價?
李約今可不記得老板娘有這麼窮啊!相思閣要倒閉了嗎?
對家沉默了片刻。
也許是因為看不透對方的加價。
“一千八百兩!”
雀鳴堂的格調都被這兩人弄低了,這還是競價嗎?還沒到五千兩!五千兩以上才算是真正的雙方都鬥得眼紅了!
李約今的心在滴血,然而他麵上還是一派平靜。
接著,對方喊出的價格是:“二千兩!”
他瞬間有種回到正常的雀鳴堂的感覺。誰知那傅樂公子似乎是泄氣了,就這樣放棄了琉璃燈。李約今喊了三聲二千兩以後,這項交易就此成交。琉璃燈被送回後台,而拍賣還在繼續。
渺念壺、若情泉、九玄盞、砂茶漏……
真正珍貴而炫目的東西,並不是隻有琉璃燈一件。傅樂和袁葉離都沒有出手,即使看到那砂茶漏的手工精美,將前朝名畫雕刻其上,用的是數十年也找不到一件的材料,而且分成兩層有機關以後,他們也都隻是靜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