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姓名,不能宣之於外。”
那時太子畢竟是王室,問的乃是家門。袁葉離沒有不回答理由,而閨名……於情於理,都不該說。對第一次見麵的人說名字,那是話本中才有的事情。
聽得袁葉離這樣講,傅樂有些失望。他是徐州城人士,見過不少如同陳暮涼一般人物,加之很少見這樣的女子,所以他一時忘了。他歎口氣:“今日我來,確實是為著這琉璃燈。”
袁葉離心中沒有反應,人說這話,等於她指著外麵說已經日暮西山了似的,壓根沒用。
“哦?”
“因為這琉璃燈,我急著要用。”
“心上人想要?”袁葉離開始嘲諷了。
她有些不耐煩,都嘮了大半天了,她才知道傅樂要琉璃燈做什麼。雖然也就幾句話的功夫,但當中牽涉太多了。不過……棋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穩重不急躁。
棋盤是對她和傅樂之間關係,最貼切的形容。
窗外車水馬龍,此處離那煙花柳巷並不遠,茶館中的人越來越少,而他們麵前的棋盤,早已開始落子。袁葉離在暗處,傅樂在明處,看起來,她是占有優勢的那一個,可是棋盤上情況,並沒有明顯地偏向她。真是好玩,互相試探,半真半假,誰知這棋局,最後勝出者是誰?——她不禁與傅樂一般,期待了起來。
袁葉離眯起眼。她問這話,看似是讓氣氛活絡起來,但還有用。傅樂要這燈,可是為了楊柳?
袁葉離不知兩人之間不過是利用關係,她甚至未曾見過兩人同在一處,若非藥材之事,還有種種周折,她甚至看不出他們倆是同黨。所以她是會歪打正著,還是猜偏了?
她連續幾個問題,連消帶打,如果不是眼前這個人,連招架都成問題,怕是早已投降。傅樂對她而言,不是和楊柳有關的人,不是像衛晟雲一般的心中摯愛,而是和她站在同等位置的,對手。
“傅某並無心上人,姑娘說笑了。”在聽見袁葉離說話的片刻,傅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皺著眉,然而嘴角因為慣了所以笑容一時之間收不回來,看起來滑稽得緊,頗有幾分戲子感覺。
自然,傅二公子不會是戲子。然後他淡淡地開了口,否定了袁葉離的問題。
他很誠懇地說:“傅某在做一件事,需要這盞琉璃燈。”他歎息,揉揉眉心,似乎當真累了。“我尋了許久,從京城回到這裏,如果姑娘真的是一時賞玩,就請讓給我吧,姑娘不會虧的。”
他是在偽裝?
袁葉離的眼睛垂下,她在打量他,卻仿佛是沉思。她沒有喝茶,這樣隻不過是在給對方猜測的理由而已。
這世界上,有種人特別多疑。他總是在想對方是不是在做某一件事,是不是在騙他。縱然對方說了話,他也擔心那人是在說謊。比如一個商人告訴他,這東西確實隻值二兩銀,那他就想,老板是否故弄玄虛?為了抬高價錢?
但是,單就這樣猜,一點答案都猜不出來。生生將自己猜得頭發都白,想個七八十年,也得不出結論。
那是普通人的做法。更高端的,自然是去搜集資料,這樣是最安全的——但是,如果什麼話都可以這麼證明,那簡直天下太平,什麼都不用想了,宏國和齊國不用打仗了,騙子也不存在於世了,袁葉離恐怕不用重生都活得好好的。
大多數人,是在謊言中生活的。
現在袁葉離,不能用這種方法去證明這傅樂,是否真的在說謊。但是,她還有另一個辦法可以用。也是她運氣好,這種方法簡單明了,很快解決問題,但卻隻適合用在傅樂身上。
過往在京城中,袁浦陽曾與一名太醫交好。他來家中時,對袁葉離有好感,與她說了幾句話。
他說:有一種人曾受過別人的暗示,他不說真話時是有特征的。
第一次和第二次見麵,袁葉離看不出來。但是現在,她能夠分辨出來了——傅樂就是那種人,在他說謊時,他的手腕會不自覺的抖。沒有人能布局到這個地步,而傅樂本人……顯然並沒有發現。
他說的是真話,他要做的那件事情,需要這盞琉璃燈。
“如何?姑娘考慮清楚了?”
袁葉離眼神清明,她此刻隻需煩惱一件事。傅樂抓了小孩子和少女,現在還要琉璃燈,而這琉璃燈卻是來曆不明。那麼,傅樂,到底要做什麼?
她微笑:“很抱歉。”
她的話音落下,真正是斬釘截鐵。“傅公子,琉璃燈不在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