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問是最好的防禦。
剛剛袁葉離一直都站在原地,雖然沒有往後退,但實際上也沒什麼進步。想要在片刻內翻盤不是容易事,她以退為進,方才換來這樣一個問傅樂的機會。她已經知道傅樂做的是什麼,而現在——她怎麼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袁葉離喝一口茶,覺得內心有道聲音在尖叫,絕對不能放走這個機會,一旦放棄了,想要再查,那就難了。想知道真相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問站在漩渦裏的那個人,這道理誰都知道,然而能不能將局勢拖成這個樣子,全看她自己。
“我並非有意,”傅樂開始敷衍她。“過目不忘是一件很令人痛苦的事,與生俱來我想扔也扔不掉。”
這話真是囂張,然而卻緩和了局勢。她勾起絕美甚至顯得有些囂張的笑:“是嗎?傅公子一開始就盯上了琉璃燈,恐怕並非如此,而是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吧。”
她整個人的氣勢像是忽然改變,如果先前袁葉離還像個溫文爾雅的姑娘,現今卻是強勢了許多,有些像是會在相思閣裏出入的人了。是,能與陳暮涼一同來雀鳴堂的,又怎會是等閑之輩?
傅樂從來沒有小瞧過這個姑娘,他隻是有了緊張感。
“姑娘說的話沒有根據,傅某豈是那多疑之人,不過……”他微笑:“現今這樣情況,我想誰都會謹慎小心些的,不是嗎?”
袁葉離心中尖叫,此人豈止是多疑。
她笑笑:“我反倒以為,該謹慎的人是我。畢竟找上門來的並非小女子,而是你。”這話以我開頭以你作結,任是誰都聽得出,袁葉離是動怒了。她說:“傅公子,且不問你要琉璃燈做什麼,我隻想說一件事——你偷它的效率,會比拍賣要高。”
此時她有質問對方的立場,她是擁有琉璃燈的那個人。
“豈能這樣說,每件物品都有其價值所在,如果傅某是用偷的,”他看起來卻似乎一點不動怒。“那就等於在說,姑娘手中的琉璃燈一文不值。”
袁葉離道:“公子無意中倒是猜對了真相。”
如果白鷺還在,她一定知道,袁葉離又要開始忽悠旁人了。袁葉離擅長偽裝,既然她已經開始騙人了,那繼續騙下去也無不可。她心中清明,聽到傅樂問:“此話怎講?”
她隻是回答:“公子可清楚琉璃燈的來曆?”
琉璃。琉璃燈。
珍稀之物,需要工匠傾力打造。袁葉離是京城中人,自然聽過那位琉璃匠因此瞎了一隻眼的故事——可是傅樂不是。這樣的故事早就湮滅在時間長河裏了,傅樂乃徐州城人士,他未必聽過這個傳說。
至於聽過與否,就讓她先行試探一下好了。
袁葉離道:“琉璃在前朝曾經流行過,但後來因為稀缺,工藝失傳,所以才漸漸被其他東西蓋過了風頭。這盞琉璃燈,隻怕價值遠遠不止二千兩。”
“是,”傅樂點頭。“京中慣有這個說法。”
她微笑:“我也是從閣主口中聽來。”她不能暴露自己來自京城的事,萬事小心為重,但陳暮涼確實是京城之人。“但這琉璃燈如何得來,似乎連她也不甚清楚。”
“哦?”傅樂好奇。
某人繼續忽悠:“公子可知,小女子為何輕易將這琉璃燈相送與那位姑娘?”
“因為,”袁葉離抬眼望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足以讓人動容:“我懷疑那琉璃燈是假的。”
……怎麼辦,她真的快要以為自己說的是真相了!
假的琉璃燈。
這句話一砸上去,任誰都要愣上一愣。即使坐在這裏的人是傅樂,他恐怕也會因此相信了袁葉離的說法。首先,假是分許多種的,可能是材料,可能是手工,袁葉離此時並沒有細說,整件事情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圓了剛才謊言中的漏洞。
袁葉離會將那好不容易得手的琉璃燈送人,而且是因為對方哭起來的模樣足夠可憐,這邏輯性簡直為零,也就忽悠一下三歲小孩。但是敘述事情不可能一股腦倒出來,現今補充上去的理由合情合理,更顯得她口中的才是真相。
那麼,接下來,就是要細節,將傅樂往別的路子上拐,同時試探琉璃燈的用途。這就是對了,事情正在往正確的方向發展。
袁葉離開口,徐徐道來:“我也是親眼看過以後方才發現,但礙於閣主在旁,這樣說話於關係有害。”她歎口氣,眼中無盡憂愁不舍讓人心醉:“我本來要琉璃燈,也並非有什麼特別用途,所以我就想,也許就這麼收了算了。”
不得不說這話說得還真順,用二千兩收一盞假的琉璃燈,她袁葉離還沒有這麼奢侈過。“但是湊巧,那位姑娘過來了,所以才這樣讓給她。倘若它是真的,我當真不願意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