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中充滿遺憾,仿佛為了那盞琉璃燈,她費了不少心思。好吧,確實是的,從進了這茶館,她就沒放鬆過哪怕隻是片刻。

但她很清楚,此事結束以後,傅樂不會找到那位姓季的姑娘,自然也無法證明琉璃燈的真偽,對方已經處於全然的劣勢,因為他隻能根據她說的話來判斷真假。她不知道他有沒有信,而這場局能否立刻告終,還要看那個人的下一句話。

傅樂會說什麼?

她眼神淡淡,隻是撫了撫那從耳後漏出來的碎發。

此時身在局中的人不是她而是傅樂,她隨時可以抽身,他卻非得追著這一條線索查下去不可。勝負一事,很玄。兩人能力相約背景相約,隻是因為站的位置不同,最終的結果就相異。袁葉離今日的收獲已經足夠豐富,她不僅忽悠了對方,還得知了傅樂所做的事全是為了琉璃燈,她甚至可以從此窺探到真相。

陌生的對手,陌生的下棋方式,能夠做到這樣,袁葉離沒覺得虧了。

傅樂問:“不知姑娘可喜歡這茶館裏的茶?”

袁葉離心中驚詫,傅樂為何問起這全然不相幹的問題?她皺眉:“不算特別喜歡。”

“對,”傅樂仿佛在和她打啞謎:“姑娘是否喜歡這茶館中的茶,原因是何,傅某也不清楚。”他的眼神頗為幽深。此時袁葉離整個人正處於較為放鬆狀態,聽到他這樣一問,立刻緊張起來。

“但傅某卻知道,這茶是誰開的。”傅樂盯著她。

他到底在問什麼問題?

袁葉離之所以不清楚,那是因為她不了解傅樂思考的方式。此時他的思緒已經飄到別處去了,他沒有在關心琉璃燈,他關心的是眼前這個素未謀麵的陌生姑娘。他想事情的方式是跳躍的,也因此往往能夠注意到旁人不留神的細節。

他也許意識上,並不十分清楚現在的局勢。但他的直覺,卻讓他知道繼續維持狀況是不對的。於是他選擇打開另一個局麵。換句話說,他的思維模式,已經直接從“弄清楚對方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變成了“隻要讓眼前的人屬於自己就可以知道了”。

傅樂畢竟是那樣的人,他十分任性,所以氣質才讓女孩子們無比向往。

他開口:“這杯茶倘若不是姑娘親手倒的,在傅某眼中也不過是普通的普洱罷了。”

“我對茶道並無研究,恐怕還不如這茶館中侍女。”袁葉離冷冷道。她開始明白,傅樂是在拉攏她,如果拉攏到了,那琉璃燈的真相,自然也就不重要了。這一招在某些情況下是好使的,但可惜如今袁葉離清楚傅樂是個怎麼樣的人。

“姑娘不過是假裝不知而已。”傅樂不置可否。

她看著眼前這個人,“不好意思,小女子愚鈍,這當中能有什麼學問?”

她的問題,就好像剛剛陪他玩這一場遊戲的人不是她。傅樂道:“不,姑娘性格十分好,隻是不知,可否讓姑娘與我一同,去尋那琉璃燈的下落?”

他在向她拋出橄欖枝,可是袁葉離,卻是沒有領情。

她決絕地道:“天色已晚,公子應當離去了。”她將茶杯往桌中央一推,仿佛在隔開兩人之間距離。“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請不要再往下問。雖然……”袁葉離苦笑,“與傅公子說話,實在是件有趣的事情。”

兩個人看著對方,都知道是棋逢對手。

可是兩人也都清楚,他們會永遠為敵。

傅樂笑笑,告辭,撩開那簾,往外而去。他在登上馬車前,回頭看了那茶館中人一眼。這個角度是什麼都看不著的,可是他依舊維持這個姿勢,仿佛在盼望那個姑娘追出來。

可是沒有。

他上了馬車,車輪滾動,絕塵而去。他開口,臉色比平常還要冰冷。“去查一查,”他慢慢說:“那姑娘是什麼來曆。”

旁邊的人為難:“可是公子,這裏並非我們勢力所在,又有那相思閣……”

“是嗎?”傅樂很失望,他閉上眼:“那麼,通知楊柳,後日我會前去煙雨樓拜訪。”他說完,就閉緊了眼,仿佛剛剛一場對話,比被人追殺三百裏還要費力。

而此時,袁葉離正坐在茶館中,點了一道點心。送點心來的人是白鷺,她坐在小姐旁邊,雀躍地問:“小姐小姐,你可算是喊人了!”她都以為小姐要撇下她自己跑了!

袁葉離失笑,道:“傻姑娘,怎麼可能。”

她斜眼望向茶館外,卻已經知道這場棋局,已經往一個她也不清楚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