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不解,袁葉離卻繼續想。
袁夢瑩向來是個聰明人,在這徐州城之中,偏偏最不缺的就是像她這樣的人,比如楊柳,比如傅樂,又比如她袁葉離。她用的借口還真是聰明,瞧見秋鳶走了,按常理來說,一個仆人出事,主人必然會疑心其他人,袁夢瑩乘機而入,就是想挑撥她們主仆之間的關係。
挑撥離間,讓袁葉離身邊,一個可堪大用的人也無。像她們這樣的人,多半是無法和平共處的。過往袁夢瑩與她好,並非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她即將為王妃。其實牆頭草三字,也是有道理可依的,誰能讓袁夢瑩獲得最大的利益,那麼她就靠近誰。
這個名詞,用在她身上,當真不算虧。
這個姑娘,城府極深,當日可媚顏於王昌玲,也是為了博得一個好些的前程;後來王昌玲成為下堂婦,她就在新婦的宴上討好袁葉離與周彩衣,也不過是因為她得了父親的心。
以前如果覺得這個姑娘看起來爽快,又聰慧,如今這印象可全然推翻了。這個姑娘,看到自己身上龐大的利益,終究還是抵抗不住引誘下了手。聰明人都有一種優越感,會以為如若是自己去陷害他人,一定做得比旁人更幹淨利落。
這是他們的優點,同時也是他們的缺點。而且,敏感的聰明人往往更容易崩潰,因為他們無法接受,自己竟然錯了。
可惜秋鳶不是真背叛,事情真相剛好相反,而至於說白鷺——嗬,袁夢瑩見到的事情或許是真的,白鷺與外間通信,見的陌生人多了去了。但若要她相信白鷺背叛,還不如讓她相信,明日太陽會自西邊升起。
她道:“春燕,你去將她叫回來。”
春燕不由自主得“啊”了一聲,隨後立刻應是,然後將袁夢瑩帶回來。袁葉離瞧見她,就做出一副相當嚴肅的表情,問她:“妹妹都看見了什麼,可否詳細與我說說?”
她的語氣十分焦急,仿佛當真懷疑上了白鷺。開玩笑,若是旁人,袁葉離恐怕當真會信,但若是與她一同走來的白鷺……袁葉離根本不會信袁夢瑩所言,哪怕是一筆一劃。但袁夢瑩卻上了當,她仔細描述了事情經過——袁葉離更加肯定,乃是虛言。
那日白鷺隨她去了外間,怎會在這巷中與人交易?
袁葉離聽完,卻隻是道:“妹妹辛苦了,可要喝口茶?”
袁夢瑩連忙道:“那就多謝姐姐了。”
之前全是為了前程……之後在這徐州城中,袁夢瑩也一直維持與她的關係。而如今來一招挑撥離間,又是為何?恕她袁葉離見過了太多的極品,也無法理解她們的想法。傅樂之所以看起來可以理解,也是因為他還未被迫到崩潰,一個人若是崩潰了,就會變得不可理喻起來。
袁夢瑩深吸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她覺得在維持了這麼久的麵具之後,袁葉離應當會相信她,因為先前的那些人,她一件事一句話都沒做過沒說過,而之後來到徐州城,她更是可以討好袁葉離,如今應當可以說了。
隻可惜,袁夢瑩沒有發現,一個人的本性就擺在那裏,狐狸如何裝,也裝不成一隻羚羊。她爬牆爬了太多次,她的過往,注定了袁葉離不可能相信她。
她道:“妹妹並無什麼要求。”她歎口氣,仿佛當真為袁葉離感到憂傷。“隻是姐姐,倘若你能回京城,能否將夢瑩帶去?”
似乎有什麼落了地,袁葉離總算明白為何。
京城?
袁葉離心中冷笑,原來眼前人是想回到那漩渦的中心啊。是因為到了徐州城,這全是商賈的城,所以她要為自己,謀個好前程。袁葉離有了猜度,然後抬起頭來。
袁葉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你說的事情,我還要多考慮一下。”
“那姐姐,”袁夢瑩十分不舍地對她說:“你一定要記住,我所說的話。”眼神真誠如許,可惜她所說的全是信口雌黃。袁夢瑩踏過門檻離去,她穿了一身粉色,這個顏色最切合少女,最能降低人的防備之心。
她連自稱都變了。袁葉離目送自己妹妹離去的身影,回頭看見信紙信筆,卻是想到了,要對秋鳶多說一件事情。她提筆寫道,卻是白話。她寫道:“秋鳶,你在王府裏,可還要與白鷺住在一個屋子?”
說完,她將信遞給終於能進來的白鷺,臉上的笑容有些奇怪。春燕不解:“小姐,適才夢瑩小姐那樣講,你怎麼還能笑出來?”
“因為狐狸的尾巴,總算是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