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夢瑩出了院子,她身旁叫初雪的丫鬟問道:“小姐,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她歎了口氣,“我也不知。”

她看起來有些猶豫又有些惆悵,看起來倒不像是剛剛挑撥離間了,而像是為自己前程擔憂的模樣。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有種人,她們往往隻想得到自己,即使陷害他人,也會認為這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

袁葉離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旁人不害她,那麼她還是可以和對方和平共處。袁夢瑩一心撲在自己的前程上,反而沒有管這些多餘的事情了。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可是聰明的人往往隻會為自己打算,自從來到這徐州城,她暗地裏就不耐煩起來。

整日都在看話本,那些書生佳人的故事,然而周圍的卻都是些俗氣的商家。從小就知道自己必須嫁個好人家,至少不能是商人的袁夢瑩,終於是急了,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裏,她知道她必須要為自己謀求一些東西,而袁葉離就是最好的機會。

她挑撥袁葉離與白鷺,也不過是手段而已。是那個人教她的手段,她甚至還教她走了下一步。雖然袁夢瑩未曾見過那個人,但她卻清楚知道,那個人是幫助她的。

她慢慢往自己的院落中走,這屋子比原來的大,她走了好長一段路,方才回到屋中。這時她忽然見到桌上多了一封信,她慌忙拆開,看到熟悉的筆跡,卻是一個地址。

這封信是如何送進來的,袁夢瑩從來不問,因為這是身在徐州城,沒有辦法回到京城的她的,唯一依仗。

她看了又看手中的地址,下了決心。那個與她通信,和她商量這一切的人,總算要與她見麵了。自從衛晟雲送信來以後的這麼些日子,對方寄來的信不算多,但是每一封都很有效。

偶爾這個人會叫她去做些她不明白的事情,但袁夢瑩從來都沒有反抗過。

那信上是女子的筆跡。袁夢瑩並非嫡女,在文字上造詣不如袁葉離深,但是她覺得有這樣娟美筆跡的女子,必然也秀美絕倫。她將信重新疊好,然後換了套衣裳,偷偷出了門。

袁葉離與袁夢瑩都是聰明之人,她們自然也都能找到不驚動他人而離開宅邸的門路。但袁夢瑩卻沒有想到,袁府就那麼大,袁葉離要找到她是理所當然。先不提此事,她繞了幾個彎,最後終於找到了那個館子。

這裏非常亂,是個酒館,但袁夢瑩依舊鎮定,她遞了那封信上的標記給人看,隨後就被人帶入了包廂。

見到這般情景,無論多愚鈍都能明白,坐在包廂之中的,必然是有權有勢之人。袁夢瑩沉下心,然後就在包廂中瞧見了一個美豔的女子。那女子身著藍衣,氣質頗有種出塵之感,眉宇間卻自有一股英氣。

“你就是袁夢瑩?”

“是。”

她坐下,女子為她倒酒。然後她朱唇輕啟:“我是楊柳。”

袁夢瑩不知那煙花柳巷中之事,無人會對她提這個花魁的名號,她恭維了這名字幾句,卻見楊柳的臉色越發沉下來。何謂聰明反被聰明誤?依仗著自己的能力,做到了明哲保身,就當真以為宅子外的世界,也是這般單純。

“這名字不是我自己取的。”放下酒杯,楊柳淡淡道。是她六歲那年,被人販子賣到煙雨樓,那臉上皺紋十分重的仆婦,看到旁邊的楊柳,就指著那隨風飄搖的柳枝,就給她取了這個名字。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父母取名,自然是如此。袁夢瑩卻終於想到了何處不對,她立刻道:“夢瑩也不是。”

這話十分尋常,但倘若對方名字上有問題,這樣說卻是極好的。這話說得聰明,袁夢瑩到底不是過往的袁珊紅與華佳琪,任性而張揚,全然不顧局勢與家室等等因素,就隨意欺壓旁人。

兩人看了對方一眼,都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與明人不說暗話,”楊柳也不寒暄,直接入了正題。“你與你的姐姐,關係如何?”

姐姐……回想起前幾次通信,袁夢瑩立刻知道,這個姐姐,說的正是袁葉離。她微笑:“不錯。”

杯盞輕輕移動,袁夢瑩看了一眼桌上辛辣的菜,終究沒有動筷,這些菜式於她而言太過陌生。她隻是輕輕飲了一口酒,然而喉間的味道讓袁夢瑩覺得不適應。楊柳沒有遷就她,選一些大家小姐會去的地方,正因為她隻是棋盤上的棋子之一,而不是同謀。

可惜,袁夢瑩的段數還是差了些,她沒有想到這一節。

“當真不錯?”楊柳挑眉。

袁夢瑩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表麵上,自然如此。”

簡簡單單七字,但卻道出了大宅之中勾心鬥角的情況。袁夢瑩不曾多說什麼話,若是單純之人聽見她這樣說,恐怕還要以為她隻是與姐姐有了些許爭執。楊柳道:“她的訂婚宴上,你送了什麼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