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裏的布局與京城附近那座極為相似,就像是普通的主屋,有書房、客廳等等陳設,而且看起來並不新。可以想象,傅樂不知從哪裏聽到了消息,然後將所有東西撤離,躲在這座宅院裏。
但很容易就能看出,這裏雖然幹淨,卻完全不像是住過人的模樣。
有暗衛上來道:“王爺,密道已經打開了。”說完這句話,他停頓片刻,才道:“我們在裏間發現了一個姑娘,應該就是袁夢瑩。她……赤身裸體,需要女醫的診療,請問王爺,要如何處置她?”
衛晟雲道:“先將她送回袁府。”他並不清楚事情經過如何,但還是約莫能猜出一些因由來。
暗衛點頭,邊與衛晟雲往地下走,重又道:“在地下,兄弟們發現了一個地方,但那裏……屬下失職,我們之中無人能解開那裏的鎖。”
這也是意料中事。
傅樂不但對徐州城的局勢分析得極為透徹,在軍事上略有研究,甚至對情蠱也頗為了解,而且擁有這樣的設局的能力——衛晟雲不清楚他在讀書一事上,成就如何,但他若能將心思擺在經營事業上,或者不被打壓得那麼厲害,長此下去,他會成為這座城裏數一數二的商人。
那麼這道鎖,又怎麼可能讓普通人解開?
衛晟雲穿過長長的走道。兩邊是地牢,由傅樂所建。可是地牢裏早已沒有人,隻有一具具白骨。是,白骨,宛如枯枝一樣的白骨,而骨頭已經開始發黑。
衛晟雲沉吟,隨後道:“你們去取幾件東西來。”
他一一說了,下屬聽見,雙眼登時亮堂起來,匆匆應是,然後往外衝。就在衛晟雲走到那個房間外時候,那暗衛已經回來了,而且手中捧著衛晟雲要的東西。這房間外,隻有一道簡簡單單的鎖,是需要轉動的,但偏生生鏽了,故而打不開。
也不知其中加了何種物質,用刀劍等武器是無法砍開的。按照此處的地理位置,恐怕也不能將整座宅院拆了。但是,傅樂百密一疏。
京城附近的那座莊子,與這裏的布局幾乎一樣,而那裏的鎖也和這道差不了多少。隻要噴上一種物質,就可以讓鎖轉開。在當時,查探到那一次處莊園的暗衛,調查許久才找到它,也因此他們那次的行動非常順利——除了被傅樂察覺以外。
但就算打不開這道鎖,事情也不會產生什麼變故。至多就是他們直接將這裏燒了,失去可以查問的人而已。
衛晟雲將瓶中液體倒在鎖上,然後伸手轉開它。
似乎有什麼細微的聲響發出,隨之而來呈現在他眼前的,是傅樂籌謀許久,如今才算是真正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秘密。它與情蠱有關,卻又不然。衛晟雲帶領著人慢慢走進去,而在巨大內室的另一邊,是傅樂。
他的頭發披散下來,連一根發帶都沒有了,卻隻顯得他看起來更加纖細具有一種病態的美感。在這裏,有個巨大的水池,而水池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踩上去,隻有一條極細的邊緣,而很顯然那不是給人走的。
在水池的正中央,有一隻詭異的生物臥在那裏,那不是衛晟雲認知中的任何東西。隻剩下一個答案,那是來到徐州城以後一直困擾著他們的東西。情蠱。但直覺告訴衛晟雲,有哪裏不對勁。
蠱不是活著的,哪怕不了解情蠱,也能看出來它已經死了,隻是巨大的黑色身體依舊將池水染黑。除此以外——‘它’的周圍,蔓延著些許的血絲。很微小,幾乎看不見。
一切詭異得像是不會出現在現實裏的場景。
但衛晟雲在意的從來不是它。他看著對麵的那個人,傅樂也已經回過頭望向它。在兩人對視的片刻,傅樂喃喃道:“原來是你們。”
是‘你們’而不是‘你’,因為指的是衛晟雲和袁葉離。他身後還有一個人,那是暈過去了的傅弦心,還有一盞琉璃燈,看傅樂的動作,他是要割開妹妹的手腕,用她的血來洗這透明澄澈、至為幹淨的琉璃。
為什麼?
自打來到徐州城後,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們,仿佛所有絲線都被同一隻手操控,而隻有找到那個人,就能將那些線一並收攏。這個人叫傅樂,他是楊柳的同夥,也是整件事的策劃者。
衛晟雲一個點足,從那一條極細的邊緣上過去,明明像是在走萬丈懸崖上的獨木橋,但動作是那樣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他的身影在水池邊上掠過,最終劍尖直指傅樂。
傅樂沒有回身,隻是頭也不回地躲開衛晟雲的數次攻擊,再次轉過身來時,手中已經握著一把出鞘的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