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與衛晟雲回到房中,正是太陽初升之時,陽光自窗欞中落下,窗旁擺著的一個花瓶閃閃生光。兩人坐在廳中,袁葉離狐疑道:“你方才為何那樣說?”
衛晟雲心中也覺得有點不對,但他隻是微笑:“無事,我隻是想看看阿離的反應。”
無人會故意汙蔑自己的母親,何況他們分開多年。衛晟雲常年在軍中,可能不了解淩太妃也未可知。他們相視一眼,阿離二字落入袁葉離耳中,此時卻不是叫人避而不及的話語,而是動人的情話。她微笑,想到眼前人要與自己共度一生,不由得連心裏都盛滿了叫人發膩的甜。
接下來一段日子,過得比他們想象的都要安穩。不知何故,衛越辰一直沒有召見衛晟雲,兩人入宮謝恩時,也未曾看見帝後,隻不過是在殿中磕了幾個頭便罷。漸漸生活可說是琴瑟和鳴,紅袖添香。唯一懸在袁葉離身上的一根弦,也在不久後解開了。
今日衛晟雲正在書房,袁葉離在屋中做女紅。繡的是蓮花,還隻有一個雛形,要待很久才能繡好。夏薇不至於說謊,衛晟雲也都沒有騙她的理由,那麼為何淩太妃與他人形容的完全不同?
袁葉離歎口氣,可能當真是她遇到的奇事太多,令她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想到這裏,她就決定像對待母親一樣待淩太妃,以後就莫要再多想了。她向來是有仇必報的性子,但那也必須是在合乎情理時候。
“這幾日越來越熱了。”她道。
秋鳶微笑:“總是一年比一年熱的。”
屋中已經開了窗與門,但即使如此也沒有引進來多少風。袁葉離想了想,忽然道:“春燕,廚房今日有些什麼?”
春燕思量片刻:“昨日剛送來了時令水果,今日是廚娘采買的日子,隻是不知小姐想吃哪一道菜。”她說話還是謹慎,小姐問材料,定然是晚間有想用的菜色了,袁葉離平日最愛的是紅燒獅子球、四喜丸子與翠玉卷,這三道菜都不算特別費功夫。
可是答案卻不如春燕所想。袁葉離聽罷,眼睛一亮:“去將水果與冰窖裏的冰取出來。徐州城有道菜,是極適合夏日的,當時我記在了一本筆記上。秋鳶,你去將那本筆記拿過來,邊上有紅線的那一本。”
秋鳶詫異:“小姐要做冰融?”
冰融。
這是徐州城特有的一道菜色,名字讀來撲朔迷離,但卻頗為簡單。徐州城無人不知,其中越家祖上是靠這道冰融發家,時至今日,仍然盛行,但卻無人能造出越家那樣的糖汁來淋冰融。今日袁葉離不過是要仿效一下而已。
徐州城雖為商賈之城,但因無處不入的商人,他們的花樣也比京城豐富。冰融是將各式水果切碎,再置於冰碗之中,淋上自己所配汁液,就完成了。夏日能夠解暑氣,而糖汁更為諸多小孩子所喜。
雖然冰塊,在京城中是極稀罕的物件,然而徐州城富庶,這點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而王府……晟王府中若連做菜的冰凍沒有,這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袁葉離起身:“自然。”
廚房離主屋並不遠,先是知會下人王妃要做菜,留下數名仆役,袁葉離換了一套衣裳就動手了。其實在齊國,大多女子不易胖,是因為做菜太耗費時間。先是燒熱了爐子,隨後又要處理食材,加之燒水洗碗等程序,若沒有人幫忙,恐怕一整日都在忙。
至於穿著素日穿的衣裳去做菜也是件難事,因為廚房再如何幹淨也難免有油煙汙垢,就隻能穿粗衣麻布之類,絕不能著錦衣繡裳,發簪步搖更是脫下為佳。今日袁葉離做的不過是冰融,隻需要將水果與冰塊弄碎,再合在一處,最重要的還是那糖漿。
春燕將所有材料排成一排,退到廚房旁邊,時不時就提醒小姐一句。
袁葉離倒不見得太緊張,她也曾下過廚,這廚房她恐怕比春燕還熟悉。冰已然先行命力氣大的雜役砸碎,細碎的冰塊如今當真有幾分碎雪模樣,雪並不是觸手就融的,往往堅硬且凍得嚇人。
冰之後是雪,雪之後是水,所以說這道菜是‘冰融’,這話是對的。袁葉離見雪見的多了,於是對雪也不見得多麼稀罕。她還記得小時,第一次見雪的時候,是在後院。
後院自然是髒的,冰雪在那些髒的地方凝固了,看起來不是晶瑩剔透的模樣,是灰暗的顏色。故而袁葉離對雪的印象算不上好,但這道冰融卻讓她改觀。將水果切碎,全部材料混雜在一處,最後就是糖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