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不言不語,端坐原位,靜候袁葉離繼續講。
她看到這樣形勢,先自鬆了一口氣,跪在原地道:“葉離乃內宅女子,不得妄議朝政,對於王爺與陛下之間關係,葉離自不多講。”
聽到她這句開場,太後似乎有些滿意,微微頜首,仿佛嘉許。男主外女主內,這是齊國理所當然的傳統。
袁葉離道:“但王爺乃是戰神,當年在軍中與陛下有同袍之情。且王爺又是全國皆知的戰神,決斷無不幹脆利落,且不會受小小一介女子影響。若說挑撥離間,於理實在不合。”
這話並沒有根據。
但如果用淩太妃的邏輯來講,她同樣也是沒有根據的,當日書房裏議事,並無任何人聽到。論理,她一直是個後宅女子,不可能對家國大事有更多的決斷。就算有,衛晟雲如果不是和她一同經曆了這麼多,根本不會聽她一介無知婦人的言論。
所以,說她煽動兄弟反目實在是子虛烏有,那等於在說齊國堂堂戰神會聽任一個女人的說法。這置衛晟雲於何地,置曾經勝利過的無數場戰役於何地?
“於情,當時皇後可以證明,葉離與王爺都有了離京,雲遊四海的意思,挑撥離間,那動機為何?”袁葉離反問。
歸根究底,淩太妃說她挑撥離間,無非是先說,衛晟雲被貶入軍中,全因她袁葉離。但是他們都已經想著離開朝堂了,一對希望雲遊四海的夫妻,又怎麼會突然惹怒君皇,攪亂朝堂中的局勢?
最後,就是麗妃與淩太妃之事。
這確實是在顛倒黑白,卻很難反駁。袁葉離沉下一口氣,然後道:“接下來的話,得罪的人太多。葉離不指望太後能屏退左右,隻希望葉離所說的話,不會傳到外間去。葉離一日還是王妃,就一日還是太後的兒媳。”
太後看了看左右。
在朝堂中議事,隻有在說機密的時候方才會屏退左右,如果說的隻是些平常事,那麼要求對方這樣做,實在是失禮。所以她不會做這樣越矩的事情。可是太後卻道:“你們退下吧。”
牽涉到麗妃,太後能夠確定這裏沒有旁人的眼線,卻也不知會不會日後就傳了出去。看到太後這樣做,袁葉離心中一緊,難道麗妃在後宮獨寵,情勢已經這樣艱險了麼?連太後都無法自保?
不會的,太後隻是性子謹慎罷了。
宮人離開,大門合上。堂中隻剩下那些許藥渣,還有幾份卷軸。太後道:“你說。”
“如今麗妃在後宮,已經是隻手遮天。”她大膽地開口。
太後低垂眼簾,仿佛在思索些什麼。她戴著一雙東珠耳環,那耳環此時落在太後臉旁,一晃一晃,能看到太後眨眨眼,那眼睫毛依舊是深濃的顏色,仿佛那人在回憶最讓人懷緬的過往。
所以袁葉離繼續:“葉離當日入宮,宮中應當是有記錄的,太後可以一查。而葉離在天闕宮找到王爺之前,終於聽到了事情的真相。是太妃與麗妃合計,要將王爺貶入軍中,而王爺本來……是可以不答應的。”
她抬起眼,眼神堅定如昔。“葉離之所以讓太妃莫要與人聯絡,實際上說的隻是麗妃,隻有麗妃而已。”
隻是簡簡單單幾句話。
關於這件事,她隻要說出最正確的真相就好。
太後久久不語。堂中寧靜,甚至能聽到屋外大風刮過之聲。
“你知道麼。”她忽然道。
“當年淩太妃,就如同今日的麗妃一般,曾經獨寵後宮。哀家即使在初一十五,也等不到先帝前來。她一直受寵,即使不過是一介宮女。”太後淡淡說著,本應是驚心動魄的過去,如今卻已經煙消雲散。
宮女一躍為妃,她這個皇後,當得可真難堪啊。
袁葉離說:“但如今你是太後。”
她是太後,而淩太妃依舊是太妃,這就足以泯滅一切恩仇了。太後忽然微笑:“那是因為淩太妃不如如今的麗妃聰明。”
那是勝利的微笑,她沒有輸,這就是最好的了。袁葉離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爭取到了讓太後做主的機會,就已經是贏了一半。她道:“葉離已經說完了,關於麗妃。”
太後用旁邊的玉如意敲了敲桌,桌發出清晰的響聲,隨後宮人又進來了。
她道:“你繼續吧。既然如此,木石粉之事,又應當如何解釋?”
袁葉離定了定神。“關於木石粉,葉離可以找來一個人做證。”
太後揚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