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已經滿手罪孽。
“嗯,”麗妃輕輕道。宮妃說話都是這樣的,聲音不大,柔柔的極為悅耳,偏偏麗妃的嗓音能讓人聽出嬌媚的感覺來。“你去將春枝喊進來吧。”
這樣的語氣,就是讓沐雨莫要再進來了。沐雨離屋,正待與春枝說話,卻被春枝瞪了一眼。春枝在這個地方不敢造次,但平日卻總是瞧不起沐雨。每個地方都有這樣的人,自以為是,偏偏卻身在高位。至少對沐雨來說,的確如此。
聽見推門之聲,黃銅鏡裏模糊的影子靠近。麗妃道:“話本之事準備得如何?”
話本。
春枝不悅道:“娘娘,改是改完了。如今這些說書人都躲起來了,還真是難找。”說著壓低了聲音,在麗妃身旁道:“不過娘娘……如今這情勢,這還管用麼?”
“管用。”麗妃神色漠然,望著自己指甲上繪畫的鮮紅蔻丹。“隻不過是換一換,出了銀錢,還怕他們做不來?”
春枝疊聲應是,又討好了麗妃幾句,這才出門去。說的話本之事,卻是麗妃當初就要設計好了的一樁。淩太妃與她勾結,說要廢了袁葉離之位,然後再借此抹黑袁葉離,如此在她被趕出王府門以後,謝家恐怕也不會收留她了。最差的,也可以讓她不好過一些,若是還能傳到軍中,那是再好不過的。那樣即使妃位不被廢,袁葉離也成了慢鍋上熬著的螞蟻,熬不了多久了。
現在麼……自然是改了的。
依舊影射袁葉離,然而這其中的說法可就細膩多了,編排王府中她是如何欺壓太妃,不盡兒媳之孝道,表麵上裝得可憐,實際上那都是做戲。麗妃這一招不算十分精明,勝在有效。
京城,最大的書軒。
買書賣書向來不容易,天子腳下識字的人家多些,但也沒有曆朝曆代的那些書冊,一般人也不會去尋。最多的還是話本或者教種花烹調等事的書,所以名為書軒,實際上它還有說書的地方在。
“新到的一批,可都做好了麼?”
書軒背後還有更大的存庫,其中擺著不少賣不出去的陳年舊書,書店各類雜物,也有本月等待排出去的新書。
燈火通明,油燈一盞接一盞點著,民間沒有夜明珠,但又他們的智慧。都擺放在適當位置,既照亮書籍,也看透了角落的塵埃。這倉庫的物件仿佛常年浮著一層油,幹淨的進來,也維持不了多少時間,空氣裏倒是泛著墨香。
引路的小夥計擦一把汗:“自然是到了。”
他看了看在後頭的兩人,覺得冷汗直冒。自家老板何時和旁人合到了一處,且還是個……小夥計吞了口涎沫,徐娘半老,這四個字用來形容陳暮紫正合適。他沒敢多看,隻是引著人過來。
這裏正是新話本擺放的地方。小夥計捧起一本,遞給身後的人。翻了幾頁,老板拍拍他肩膀道:“幹得不錯啊!”
他連忙賠笑,一雙眼睛很活,活得幾乎有點滑溜,卻透出誠懇味道:“是老板抬舉了。”
數日之後,話本發售。
如今愛窩在書軒的人都知道現今要看一本新話本可難了,完結以前的回合就已經是極限,各人都有點失望,卻沒想到在這情勢之下,還出了新書。這些話本買回來,也都是有講究的,一批自然是擺在書軒裏,另一批卻是預留給熟客,掌櫃或者小二親自上門推銷。
所以,這批話本幾乎是一掃而空,書客的架勢像是怕不趕快買了,就被官府給查證了。不過想當然,這種話本既然還能擺在這裏,一定和官府通過口風,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書軒中,幾人聚在一處,桌上是一壺酒。幾人看著手裏的書,都有點沒法開口。
最終還是一人道:“這書軒還真厲害啊,現在還敢買這種……呃,話本。”
“要不,我們趕緊還回去?”另一人道。他們幾個是在錢莊工作的夥計,些許認得幾個字,但若論為官,要麼是家裏沒這個錢,要麼是自己不上進。
“哎,不用。”身穿破爛麻布衣的小哥說:“這麼本抹黑貴妃娘娘的東西能賣出去,肯定是別人的事情呢,你們可別又說我想太多啊。”
的確,貴妃。
麗妃不曾料到的是,那話本是賣了出去,內容卻與他們說好的大相徑庭。細講了皇後華佳怡如何被廢入冷宮,麗妃又是如何上位,事事詳盡,難辨真假。頓時京城被這書掀起千層巨浪,卻已是麗妃想壓也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