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是真沒想到,麗妃敢使這樣的招。當日在宮中,太後放過了她,如今門前的侍衛不說動搖,但卻是已然讓他們尋到了空子,可以送信出去,不至於那坐困愁城,孤立無援。所以……

《深宮秘事》一書,實則是袁葉離使的計。

通過陳暮紫買通了人,使計調走和李家接頭的二道販,然後將印書的內容改了。這當中還有許多暗線操作,但……通過陳暮涼和在相思閣裏見過的人,她多多少少了解過商人的性格。重利而貪生怕死,大多數商人都是這樣的。

於是,書是買了,堂堂正正的賣了,其中關節一應都是李家安排的,然而其中內容卻不是罵她袁葉離,而是罵那後宮之中的麗妃。這招比她原來想的要有效,可見禍國妖妃形象深入人心,隻要一根導火索,就能燃起那至為盛大華美的火花。

可大多計策都是雙麵刃,隻要有利必然有害。這天下沒有算無遺策的說法,袁葉離更不可能事事想的周全。

當初麗妃敢賣這書,隻不過是因為他們勢大,無人會追究此事。然而如今賣這書的是袁葉離——如果衛越辰知道,而且線索沒清幹淨,叫人查到了幕後凶徒,那麼她就是死路一條。

死路。

袁葉離不想死,而且她還有太多太多的願望沒有完成。還沒有見到衛晟雲,她怎麼能夠死。

所以她還有後招。

“太妃今日如何了?”袁葉離望著窗旁的風景。

白鷺道:“又命人搬了新的寶具出來,擺在屋裏,換了年輕時的衣裳,說自己是淩妃,自稱本宮,還問人賴嬤嬤怎麼不在。”

袁葉離麵無表情,她不會裝作憐惜,但如今淩太妃的情況卻叫人意外。回到晟王府中鬧了幾回,最後老人是失了心智,照著黃銅鏡以為自己是當初受寵的妃子,還將舊人攆了出去,隻讓那些宮女服侍自己。

看到袁葉離,卻依舊是嚇得臉色青白,好似瞧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淩太妃已經廢了,一個在宮中被捧得太高的人,如今落到了塵埃裏,被人輾碎卻又偏偏剩著那麼丁點執念,不會尋死,卻再也掀不起大風大浪。她是不是裝瘋,旁人還是能瞧出來的。她本就出身卑賤,卑賤的人是缺了那麼點精神氣的,生怕別人害了自己,連他們施以援手,都怕那是在害她。

好在,縱觀淩太妃一生,中間有大半日子,是被寵著度過的。生了一個皇子,偏偏還是個戰神,天縱之才,一直到如今和麗妃勾結在一處,才開始了她人生的低穀。於是又變回了最初那個模樣,膽子小,怕被人害又要害人,虛張聲勢張牙舞爪,明眼人卻一眼就看得出她心底是虛的。

本就不怎麼好了,再這麼被打擊下去,最後幹脆過上了欺騙自己的日子。仿佛她還是那個最受寵的淩妃,寵她的人還在,她什麼都不必害怕。說白了自欺欺人,此四字而已。

在淩太妃瘋了以後,袁葉離輕輕鬆鬆就翻出了她與宮中麗妃聯係的路子,不說送些假消息過去,然而她們想要繼續狼狽為奸,已是不能了。

最讓人心焦的是,當初衛晟雲失蹤,至今未有下落。

也不知是與叛軍同歸於盡了,還是真的找到了背水一戰的法子,抑或在外逃亡,再無生機可言。她與衛晟雲無法交流,戰場上那條件太差,她甚至不知他是不是偷偷摸摸的回到了京城。

銘一不是隨著軍隊去的,而是悄悄跟著隊伍,現在也一同斷了消息。

各地之間的通訊成了難事,袁葉離不禁回憶起在徐州城那時,她傳信給衛晟雲的時光。可是那時,還無人能看到現今這樣局勢,衛越辰還是禮賢下士的帝皇。

一切多麼諷刺。

袁葉離道:“那話本呢?賣得如何,外間有什麼反應。”

負責與沉香閣聯係的人是秋鳶。秋鳶舉著茶壺正倒茶給袁葉離,拿著把手的動作很是嫻熟。茶水倒得恰到好處,放下茶壺秋鳶才道:“小姐,書軒那邊說,買的人越來越多,聚集起來談論此書的書客好似已經到了那邊。”

那邊。

這意思是,已經吸引到不少人注目了,朝堂上的高官或許還不至於,但上流階級的小姐們,卻肯定已經說起來。朝堂上的鬥爭她們這些千金小姐不清楚,難道麗妃是誰還沒人知道嗎?

袁葉離拿起茶杯:“隻盼這火燒的範圍大些,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好。”

春燕接口:“小姐今日想吃燒熟了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