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怪白鷺慌張,每次宮裏來人,都定然不是好事。可是秋鳶聽著白鷺那說話的模樣,卻似乎是慌張裏,又透著點興奮。但這樣情況下,誰也沒有心思去聽旁人講話了。
晟王府門外,一片淩亂。這裏其實不算偏,當初是內務府和欽天監算出來的方位,但卻不免冷清了些。大戶人家來往,用的都是車馬,卻也是不會在意這些個細節。就同上次宮裏來人那樣,大批人馬聚集,甚至還能看到一頂轎和車子,看不見載沒載人。
負責宣旨的太監好聲好氣地等著,沒和旁人說一句話。
侍衛圍著王府,至少三四圈的人群,在夜色下烏黑一片,看起來尤為嚇人。無人知道他們是來做些什麼,所謂的拆了王府,聽起來就像是一句戲言。是,換做在從前,無人認為戰神會失蹤,更無人覺得君主會這樣陷害他。
但現在不是從前了,這話直白,是最簡單的事實。
王妃沒有出來,至少現在是沒有,那他就什麼都不必說。這不是上次那個小太監,但在漆黑夜色下,靠著火把的光,還是能看到他手裏明晃晃的聖旨,是亮堂的顏色。而白鷺的說法,卻是從旁邊人那裏聽來的。
侍衛們宛如石像,卻守著門口,始終不許袁葉離離開這屋子,哪怕一步。衛越辰真的就這麼怕嗎?怕他們能翻起什麼風浪來?恐怕不是,但麗妃與話本一事,若是找到證據,足以定袁葉離的罪。
終於在一刻鍾後,等來了王府中唯一的王妃。
袁葉離依舊穿著白日那套裙裳,麵容有些蒼白虛弱,看起來活似個風吹就會倒的紙糊人,被丫鬟攙扶著走出門來。那架勢仿佛沒人扶著她,她就往旁邊倒了。但聖旨宣讀與否,並不因為你的模樣而有所改變。
米白色的緞子,外罩一層極薄的紗質披肩,珍珠垂在披肩下,散發著微不足道卻瑩潤的光芒。
袁葉離先是行禮,再慢慢的道:“太妃今日不適已經睡下,隻有本王妃能接旨,不知可否?”
她的聲線極細且柔弱,風大了恐怕就聽不見她講話了。太監點點頭,然後依舊堅定道:“不行,府中所有人必須出來一同接旨。”他的聲音是冷的,好似見過無數像這樣的場景,是以內心並不動搖。
府內門前是大片的空地,此時刮起晚間的風,一身裙裳勾勒出她纖細瘦弱的身形,吹亂袁葉離的長發。她回答說是,隨後派了秋鳶去喊人。於是袁葉離身後的貼身丫鬟隻剩下春燕,她跪下,雙膝重重地敲在灰色地磚上,聽著都叫人覺得疼。
等了許久,太妃終於被人抬出來。坐在轎攆上,直到到了門前,這才跪下。這已經是個小老太太了,剛剛醒來,一臉頹廢,也沒畫妝,沒穿什麼名貴的衣裳,隻一套白色衣裙配茶色披肩,看起來比袁葉離還素。
太監這才開始宣旨。
“……晟王帶兵不力,至今叛軍未清,且軍隊失散,實乃失職。奉先帝之令,不能削去爵位,故收回王府,府內需交出……”
聖旨很長,袁葉離聽清的,隻有這麼一句。
簡單的講,就是晟王如今失蹤,是他的不對;但因先帝遺命,不能將將他貶為庶人,所以就將他們趕出去,以後不能再住在這裏了。晟王府的招牌被拆,連罪名都是現成的——可是這分明就是黑白顛倒,皇帝哪裏給過衛晟雲帶兵的權利?
所謂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風一陣陣吹過,叫袁葉離的披肩被吹動,可她一點也不覺得冷。太監還在往下讀,努力修飾,仿佛千方百計才尋來一個將戰神的光環洗脫的名頭,所以就要抓住。衛越辰到底有多沉迷於麗妃,有多不顧及朝政,這當中也可見一斑了。
過往是為了戰神和忠臣的名聲,克製著自己想要除去衛晟雲的欲望。而如今沉醉在麗妃的溫柔鄉中,於是開始使勁折騰他們。袁葉離和衛晟雲都沒想到,衛越辰居然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誰也不知,究竟是衛越辰真的愛上了麗妃,還是麗妃不過是他逃避一切的借口?
袁葉離低頭遮掩自己眼中的神色,卻立刻聽見旁邊的淩太妃一臉震驚地喊了起來:“什麼?”
淩太妃驚慌失色,抬頭望著太監,卻似乎是還殘存著一點神智所以沒有抓他的衣服:“你們要將我趕出去?”
這樣看來,卻是當成要將她們趕到冷宮裏去了。袁葉離正待開口,卻見到淩太妃哭喊著:“我不要,不要!”最簡單的話,最樸素的願望。袁葉離試圖扶住她,可是淩太妃像完全看不見身邊的人,兩眼渴盼地看著那太監:“你讓皇帝收回成命,他不會趕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