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淒厲的哭喊,好像這才是她的家。這是個老人了,臉上皺紋交錯,額紋比較淡,跪在她旁邊的袁葉離卻能看見,淩太妃眼角交錯開來的魚尾紋。
袁葉離一時懵了:淩太妃說的究竟是先帝還是當今的衛越辰?
然而不得而知了,是,隻消知道坐在那裏的是掌握生殺大權的皇帝,其他什麼都不必管,不必知道他的名字。袁葉離使一個眼色,讓人控製住太妃,然後開口:“太妃有些失態,實在抱歉。”
語氣溫柔,女子臉上溫婉一笑,卻顯得她更如弱柳扶風,被大風大雨洗刷過一輪,如今已經沒有與人爭搶的力氣了。太監心中有些動搖,但麵上仍是不動聲色,隻略微點頭,表示認可。淩太妃的人,他見過不止一個,像袁葉離這樣的,同樣有,但不多。
這樣的氣度,難怪她是戰神的王妃,太監忍不住心中這樣想。
可是在這宮中,一顆心早已被磨得冷硬落滿了塵埃汙垢,他隻是繼續進行自己的工作。
然後袁葉離跪下謝恩,就要接旨。太妃也被人往下壓,那樣大的王府,看起來卻毫無生氣。
就在她將要接過聖旨的時候,門外突然吵了起來。
“就這個地方啊!我就說官府都沒安好心!”
“你小聲點,免得被人趕出去!”
是極吵雜的人聲,平常這附近決計不會有這樣的聲音。像很煩人的蒼蠅,趕不掉又拍不死。袁葉離心中一動,轉眼望去:“外間是什麼人?”她看起來似乎極為疑惑,甚至不知外間是什麼樣風景。
外間的侍衛來回稟:“是一群平民,不知怎麼到這個地方來的。”
袁葉離小小地“啊”了一聲:“平民怎麼會到這裏來?”
一時間聖旨也接不住了,外間越來越吵。袁葉離看著外間,心中燃起了希望。她道:“不知可否將大門關上?本王妃——”
還未說完,人群更是吵雜,混似燒開了熱水,一片兵荒馬亂。有些人喊道:“天啊是真的!為什麼人這麼多?”“哎,你不懂唄,那話本……”人群聲音疊起來是極為煩人的,說的人不覺得,然而每次年宵,都似乎能吵到三百裏外去。
侍衛吆喝一聲:“都別吵!這裏……”他試著想喊些什麼,可是才想起聖旨一下,這裏已不是晟王府了,隨後他勒令著侍衛們趕人,將這群螻蟻趕出去,越多越好。可是與他們意願相違的是,這附近的人越來越多,也不知是看熱鬧的,還是真的來鬧事的。這樣的場麵,縱是他們也未必控製得住,沒人得了殺人的權力,也沒人能在這裏隨意殺害平民。
於是終於壓不住了,門本來就是開著的,如今更是熱絡,看起來和菜市場也差不了多少。侍衛們一個勁的把人往外趕,一批負責清人,一邊負責關門。等到門扉合上,王府外與王府內的一切,總算是隔絕開來。
太監定一定神,重新宣讀聖旨。
聖旨斷了沒接,所以重新讀一遍。外間的聲音卻如同熱浪,一浪比一浪高,迎麵撲來,幾乎震天。人聚集起來不容易,可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這群平民竟是知道了晟王府要被拆的消息,卻更是喧鬧起來,不似往常那般,稍微驅趕一把,就會被人趕走。
於是太監喊得越來越大聲,可是始終蓋不住外間平民們的聲浪。
他們喊著戰神的名頭,還有不怕死的提了那些話本,於是後來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就在聖旨再次宣讀的過程中,終於有一個侍衛熬不住進來了,在太監耳邊說了幾句話,太監臉色一變,看起來似乎有點彷徨。
從來不曾有一次宣讀聖旨,是這麼費勁的。
他歎口氣,就不懂了,戰神隻不過是失蹤,還沒有被廢,怎麼如今看起來,竟然像是衛晟雲要被斬首了的樣子?——不,他心中清楚,若是斬首,比這簡單多了,至少不是在人家還在外征戰的時候,就要將別人全家趕出家門。
然後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情的一刻,後院燃起鋪天蓋地的火焰,將整座延年閣,燒成了焦黑冒煙的模樣。即使是在這樣暗暗的天色底下,依舊能看到那直冒天的濃煙,染黑了整座晟王府的空氣,那麼滄俗,卻又顯眼。
門外看見這濃煙,更是越發吵了起來。好似是在哭冤,又好像是在述說著帝皇的無情。
聲音幾乎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