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扶住淩太妃,再問了一句:“這是貴妃娘娘親口說的?”

她們正站在燈籠下,一盞圓形燈籠捆著金邊,散發著幽紅的光。宮女僵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定一定神才道:“奴婢是奉貴妃娘娘的指示來,定然不會有錯。”又道:“王妃若不走,隻怕這天就黑了。”

天黑以後,雖說宮中不缺照明之物,但到底是比方才陰森得多,而且誤了晚膳的時辰。然而時辰早已誤了,袁葉離的重點也不在這裏。她道:“你知道這一點,難道貴妃娘娘就不知?”

宮女咬緊了牙關,似乎是不肯聽袁葉離的話了。還是那麼一句:“奴婢隻是奉命行事,不敢猜測上意。”這話的意思,是將自己撇個幹幹淨淨,把事情推到主子身上。但實際上,也確實就是這些人,追隨麗妃到如今的,他們要麼是真的賣命給麗妃,要麼就是貪生怕死。袁葉離一個人,還遠遠不足以讓他們改變主意。

何況如今,袁葉離是處於劣勢一方。

可是袁葉離又怎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經過話本一事,她已經是和麗妃翻臉了。如果此時忍氣吞聲,隻為招來更大的災禍。於是袁葉離道:“你是宮女?”

“是,”那宮女抬頭偷偷望了袁葉離一眼,不明白這位王妃要做些什麼。“奴婢是五年前入的宮。”

袁葉離的臉在燈籠下,在宮女的角度看來,就有幾分冰冷。王妃長得不如麗妃美豔,但她們很難放在一起比較。一種有些疏離卻又平靜如水的氣質,宮女不知應當如何形容。麗妃是天生的妖孽般容貌,沒有男人能抵抗得住那樣的女人中女人。

她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甚至連自己此時此刻所在的處境,都有些漠不關心。

她微笑:“五年,一直在長樂宮?”

“不是,”這次宮女搖頭:“以前在尚食局裏呆過,後來分派到了旁的去處。”

這個宮女確實是聽令行事,而且看樣子並不抗拒袁葉離。於是她細細打量眼前人的品級,再問:“有時候在宮中做事,不一定要按規矩來。”

她不是麗妃的人,所以不是死心塌地對她的,而隻是牆頭草,一時的貪生怕死而已。她不懼和袁葉離講話,是個比較大膽的,若是膽子小些的,隻怕就不會回答她這些個問題。

袁葉離以前不是沒有進過宮。三品的中書令算不得什麼高官,然而卻是個經常能在禦前行走的差事,所以麵子上看上去,袁家還算是受皇帝喜愛的那一類。

進宮的門不止一道,而她們現在在走的應該是最側的門,那門靠近宮人進出之處,而凝香堂,用堂之一字,一聽就知是低位妃嬪所居之地。而晚間這個時分,各宮中來往的人也少些,至多就是皇帝去往各宮看望妃嬪而已。

宮人這個時間,多半不會離了自己所在的處所,所以這條道上的人也不會很多。由此可以判斷,這長街應該就是宮人最多的那一條道路,所以這個時辰仍然有人。所以若走最短的一條路,定然不會走上一兩個時辰!

很大膽的猜測,但卻是唯一能依靠的證據了。

宮女肩膀一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晟王妃的問話,隨後道:“王妃說得對,但與奴婢無關。”說著就要轉身往前走,可是看見王妃的模樣,又有了幾分猶豫。

袁葉離決定試探一下,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麵對一臉懵懂的宮女,晟王妃道:“凝香堂在什麼地方?”

“凝香堂在荷花……”宮女抬手正準備往後指,卻發現自己的說法有些不對勁。她想起上頭人的吩咐,於是住嘴不說話了。“王妃到了就知,不必奴婢多費唇舌了。”

袁葉離挑眉,“荷花池?”

隻是說漏了兩個字,她就知道了!宮女幾乎是淚流滿麵,為何她就會覺得這位王妃是沒來過皇宮大內的人?於是她索性回身,停在原地回答道:“是荷花池沒錯。”

“可本王妃記得……”袁葉離微笑:“去荷花池,不用走這麼遠的路。”

她真的去過。宮女已經知道了,貴妃娘娘說的“王妃人生地不熟,應當好好照顧才是”根本就是在亂講。於是宮女隻得再次行禮道歉:“奴婢愚鈍,或許走的路確實和王妃印象中的不是同一條。”

袁葉離淡淡的應了一聲,卻再也沒有講話了。宮女想著想著,覺得心中不安。本來長街有好幾處拐彎,可以繞一條比較遠的路,料來這也是麗妃本來的意思。下人猜測上意是為不敬,然而在如今的長樂宮中,若不學著猜,隻怕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