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宮女本來的意思,是繞足了遠路,順著貴妃娘娘的想法為難晟王妃,最終在娘娘麵前,也不至於太丟臉。是,並非要討娘娘的賞賜,而隻是為了能活下去而已。

但如今……

倘若她違背麗貴妃的意思,後果又是如何?娘娘嘴上說的是好好照顧——那麼倘若她不這樣做,又會如何?

快到第一個岔口了,她心中猶豫不安,舉棋不定。但麗貴妃也不是好相與的,她怕死。這時候,袁葉離開口道:“不知凝香堂中有多少人服侍,環境如何?”

“稟告王妃,凝香堂裏的侍衛有十數人之多,而宮女有四名。”主子說話不得不回答。宮女道:“奴婢是其中一名,其餘三名都是由各宮調來的。貴妃娘娘說,加上王妃自己帶的人,也差不多了。”

“那你叫什麼?”

“奴婢綠葉。”

袁葉離看著這個隻有背影的宮女。走的路太多,腳跟越來越疼。她很久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了,上次還是在去徐州城的時候。她的鞋底從來都不髒,因為通常是直接從馬車踏到堂內,兩個地方不說鋪著地毯,至少也是打掃幹淨的,不會沾染了汙垢。

袁葉離隻得停在原地。在飛雪山莊那段時間裏,她吃了不少苦,然而也學到了一件事:如果腳底酸痛,又不能去捏的話,那麼站在原地總是比繼續走的好,繼續走她懷疑整隻腳不是自己的了。

宮女聽見袁葉離停下來,心中還在猶豫。

她下不了主意,這麼對待旁人是不敬主上,但如果讓貴妃知道,她一點都沒有為難她們的話,沒準下一個遭罪的人就是她綠葉了——在長樂宮裏,你不先把旁人推出去,死的那個人就很可能是你。

“王妃是不是累了?”

宮女抬頭,小心翼翼的問道。袁葉離分明是虛弱的,這不騙人,先前才生了一場大病,現在身子骨也算不上健康,何況現在是夜晚,天氣涼,風一陣陣的吹過來。她卻微笑:“沒事。”

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隻要是個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句反話。

於是綠葉道:“奴婢知道一條路,那條路不是該走的路,但是有個地方可以歇息。”

不是該走的路。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那條路比較短,不能繞圈,可是如果在那裏坐得久了,恐怕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她們是繞了條遠路去凝香堂。袁葉離點點頭:“隻要那條路就好。”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綠葉就繞了第一個彎。

如果這裏不繞彎,到前頭去,那就要走好長一段路,而且若不是精明之人,隻怕無法察覺這當中的差異。綠葉來了宮裏這麼久,就因為沒出息,一直是個跑腿的,所以知道的路也多。在尚食局時,也不是能力拔尖的那一批,故而總做些送菜的差事。宮中雖大,但在她腦中,卻拚得起一副還有些許殘缺的地圖來。

這在宮中是相當厲害的,雖然也沒有人會重視這種本領。

因為越是厲害的宮人,幹的雜活就越少。如同若心、春枝那樣的,去的地方隨了主子,所以不大清楚那些宮人住所和某些說不上名字的去處。而如果是低位的宮人,也不會有那個機會去禦書房、天闕宮、鳳棲宮等等地方。那可是閑雜人等不能靠近的去處!

再說,也不會有人有這個精力,將整座皇宮一些偏門去處,還有哪裏人少、那裏有張座椅,那裏有好看的風景記全。也就是綠葉奇怪,她能記得住這些,還能整合起來,就差沒有畫一幅地圖了。

在離荷花池附近的地方有個林子,綠葉將座椅上的灰塵擦幹淨,讓袁葉離坐上去。稍稍坐了一陣子以後,就去了那凝香堂。凝香堂並無什麼特別之處,還有幾分淒清之感。

小小堂屋,甚至比王府裏的屋子還小。但堂前卻又長著一棵梨花樹。那梨花樹有白色的花開了,是一片純潔美好的樣子。花瓣隨風而落,飄滿一地芬芳。梨花可以釀酒,帶著一種特別的味道,她曾經在京城裏喝過。

物仍在,人已非。

袁葉離步入屋裏,其餘的三個丫鬟紛紛行禮,綠葉在身後掩上門扉,屋裏頓時悶熱起來。袁葉離在堂中坐下,微笑著聽她們報上名來。一人叫景月,一人叫清湖,一人則喚作染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