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點點頭,卻沒有往下問。“那朱砂的來源,想必隻能是宮外,或者太醫院了。”笑意吟吟:“本朝並無醫女之說,而尋常的宮妃,又不可能拿到朱砂。而如今陛下早已散盡六宮,隻餘貴妃娘娘一人。”

麗妃有些疑惑。這話明明對袁葉離不利,為何她還能鎮定成這個模樣?她點頭:“正因如此,在這宮中知道朱砂、了解朱砂的人,隻怕一隻手就能數完。”

袁葉離應了一聲,看起來並不緊張。“所以?”

這樣一個問題,卻問得堂裏的其他人都愣住了。麗妃慢慢的道:“朱砂……本宮記得,太後近來的病,就是因為中毒。”眼神轉過來:“王妃可曾聽聞過此事?”

這話太過直白,基本上就是在說,下毒的人是袁葉離。後者隻是笑笑:“所以麗妃就要定我的罪,因為搜出了一瓶朱砂。那還真是廉價,貴妃娘娘恐怕還沒有找到,太後病危的原因吧。”

抬眼望向麗妃,“還是說,貴妃本來就認定了我一人?”

“自然不是。”麗妃依舊不緊不慢。“太後宮裏的人,還有為太後診症的禦醫何在?”

她輕扣桌子,隨後又有人出列。

今日麗妃帶來的人,可真不少。袁葉離想著,眼神卻落在瓶身上,秀眉輕皺,仿佛在思索些什麼。那禦醫接過瓶子,架起一張桌,細細查驗,卻始終沒有翻過醫書。最後抱拳道:“啟稟貴妃娘娘,此物確實是朱砂。而朱砂若長期服用,就會失眠,後期……”禦醫稍微停頓了一下:“臥床不起,太後娘娘的症狀,與服用朱砂後的症狀……頗為相似。”

簡簡單單的話,卻可以看出禦醫言下之意是,若不是服用朱砂,太後絕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而如今看來,這下毒的人,就是袁葉離。麗妃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將她引入宮裏,就是為了這樣為難她。

不,應當說,麗妃簡直浪費了這次機會才是。

袁葉離不驚不詫:“此話當真?”

禦醫點頭,但眉宇間還有些不安。麗妃接口道:“那太後身邊的宮女呢?可有話講?”

一人出列,那宮女眉目間似未長開,但卻身段高挑。她看起來很沉靜,說話也缺少宮裏的繁複冗長:“奴婢聽雪,在太後身邊服侍。稟告貴妃娘娘,奴婢要說的話是,王妃入宮當日,曾經去見過太後娘娘。”

袁葉離點頭:“這確是事實,當日本王妃初初入宮,就被太後召去了慈寧宮。”

“太後都說了什麼?”麗妃問。

聽雪搖頭:“除了雲錦嬤嬤,其他人都沒有留在殿中。”

麗妃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就要問王妃了,太後召見王妃之後就陷入了昏迷,卻不知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袁葉離推搪:“這話不能外傳,貴妃就莫要再這樣問題上多加糾纏了。”

“是麼,”麗妃拿起茶杯,才發現它早已空了。隻得放下,隨後聲調激昂起來:“如今雖談不上證據確鑿,然而王妃若是要害太後,卻也不是空口說白話,要將這罪名推到王妃身上。”

“恕我直言,我確實有這樣的感覺。”袁葉離竟是咬住這一點不肯放鬆:“貴妃這趟來,仿佛全是為了本王妃一人,甚至不曾懷疑過,皇宮中的其他人。”隨後冷笑:“隻可惜如今太後昏迷,不能起來與貴妃對質。”

語調當真是諷刺,但袁葉離心底,卻不是這樣想的。

麗妃千方百計要陷害她?絕對有這樣的理由,但最令她慌張的,始終不是這件事。麗妃不置可否:“並非本宮針鋒相對,而是事實如此。若是王妃始終不肯和盤托出,隻好將雲錦嬤嬤找來了。這朱砂,隻能是王妃帶進宮裏來的東西,那麼本宮當真想不出,還可以是誰。”

對,就是這一點,讓袁葉離心底發寒的,不是麗妃,而是太後。

這個女人,甚至比眼前的麗妃還要神秘——她救了袁葉離,然而她卻始終摸不清她的態度。按道理說,麗妃不會知道,太後將這藥瓶交給了她,而害太後的人正正就是麗妃。如果她知道,那隻說明了一件事。

到底太後心中真正相信的人,是麗妃,還是她袁葉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