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細細說起整件事情來,恐怕還琢磨不透其中的底子。這件事情蹺蹊就在於,袁葉離先收到了太後報信。如果這確實是麗妃要害太後,並將髒水潑到袁葉離身上,那玉瓶又是怎麼一回事?那玉瓶是麗妃搜出來的,卻是太後給她的東西。

如果太後是和麗妃一派,企圖以此陷害袁葉離,那就說得過去了。但同時,如果太後是當真要依靠袁葉離,憑著這一瓶藥扳倒麗妃——會不會實情當真就是如此?

說話的人是太後,隻有太後知道,自己支持的到底是哪一方。是麗妃,還是她袁葉離?

如果是麗妃,那麼太後為何要幫助袁葉離,自然是因為要博取晟王妃的信任,隨後再更徹底地將她扳倒。如此一來,這宮中竟然沒有一個可信的人,就連取出玉瓶給她的太後,都是不可信的。

如果太後當真是要害她,那麼今日麵對袁葉離的就是一場死局。

嚴寒之下,雪上加霜。

太後遵從麗妃之命,放過袁葉離,最後將她引入宮中,以患病為由不幹涉此事,最終給她一個玉瓶。而麗妃則帶人前來,證明袁葉離是唯一會害太後的嫌凶。如果一個淩太妃不足夠,那麼曾經母儀天下、如今為一國太後的越太後,應該足夠毀去袁葉離的名聲了。

不單不得婆母喜愛,甚至在初初入宮之時,就處心積慮要害死太後。這是罪加一等,隻要袁葉離沒有說服對方的證據,那麼她的下場會很慘。如今衛晟雲失蹤,京城裏人人自危,她會淪落街頭,甚或在宮裏就被處死。

而如果她死了,衛晟雲的名聲也會受損,因為她是他的王妃。

“雲錦嬤嬤到。”

雲錦。

袁葉離看著走進殿來,不卑不亢地行大禮的女子。雲嬤嬤生了一張普通的臉,眉眼甚至連清秀都算不上。國字臉粗眉,偏厚的唇瓣,隻是因此而顯得頗為敦厚,尋常人見了都會有幾分親切感而已。親切……如今,袁葉離也不得不懷疑這一點了。

她是太後身邊的人。如今太後昏迷,雲錦說出來的話,就代表了太後到底站在哪一方。

麗妃道:“你就是雲嬤嬤?”

雲嬤嬤跪在地上,麵無表情地道:“奴婢在。”沒有多餘的問話,甚至不曾問今日發生何事。這聽起來像是每一個宮人應有的本質,然而雲嬤嬤卻依靠著這一點,成為了太後如今,最信任的一個人。

但凡一個人能堅持一件事,最後的結果都不會很糟糕。

“本宮想知道,前些日子,太後是不是曾見過晟王妃。”麗妃緩緩說著,視線掃過跪著的雲嬤嬤,精致眉眼之間看不出半分情緒來。“你不必害怕,如論事情結果如何,都與你無關。”

說話那樣親切,然而麵上卻沒有半點波瀾。

是應該的,她已經是貴妃,麵對袁葉離或許需要客套,但對著一個下人,又何必用笑來籠絡他們?

袁葉離沒有接口,隻是靜靜地望著她。在旁人看來,這興許就是心虛,因為沒有問題可問,所以才不敢插嘴。隻見雲嬤嬤抬眼各望了麗妃和袁葉離一眼,快到甚至不能因冒犯主上而苛責的地步。袁葉離很難分辨,她到底是不是將要背叛自己。

不。

談不上背叛吧,從一開始,她就是太後的人。

她淡淡地想著。

“稟告貴妃娘娘,太後確實見過晟王妃。”極慢地說著,你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說下一句話。很久麗妃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麗妃挑眉:“何時?她與慈寧宮裏的人,又曾說過些什麼?”

雲嬤嬤道:“第一次是在太妃要告罪於王妃之後,奴婢記得王妃彈了一支醉花吟給太後娘娘。”

她說話真的很慢,甚至……有點分不清時間順序。麗妃在問的分明是袁葉離入宮以後,雲嬤嬤卻說起了更早的事情——是,這也沒錯,麗妃說的隻是‘前些日子’。這個人一定是在繞彎!麗妃緩過一口氣才說:“繼續。”

“第二次就是在王妃入宮以後。”雲嬤嬤像是看不見麗妃如此的反應。“那次是太後將王妃找來的,已經是晚膳時分了。”

麗妃這才覺得事情順遂了點。“那你詳細說一說,當日發生的事情。”

這話說得籠統,然而袁葉離卻知道,這將會決定到底太後是麗妃那一邊的,抑或當真為她感到不值。袁葉離舉杯喝了一口茶,即使茶已經涼了。喝茶是個掩飾情緒的好辦法,隻要你不因為一時過於激動而塞了牙縫。

雲嬤嬤卻抬眼望向袁葉離:“王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