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袁葉離微笑:“隻是我說的,貴妃也未必會信。”
言下之意,麗妃從一開始,就存心為難她。袁葉離沒有多講,但簡簡單單這樣幾句話,想必已經夠了。麗妃卻沒有回應,隻是冷然道:“好了,繼續。”
“奴婢遵命。那日太後讓王妃進宮來,本是想著王妃如今在宮裏,無人相伴,就趁著時間尚早,讓王妃來敘舊。”雲嬤嬤一字一句說著,說得太慢了,但兩人急著要聽她往下說,所以無人打斷她。
大門早已在雲嬤嬤進門來時合上,一滴風也漏不進來,隻聽得見風掛過門板的聲音。
涼的是風,薄的是紙。
涼薄一詞的來由,或許就是這樣也未可知。
“可王妃當日的反應,卻不如太後娘娘想的那樣。”雲嬤嬤望著麗妃,一個眼神也沒有給袁葉離。“王妃不但出言不敬,而且還在離去後,給了聽雪一個錦囊,其中放著一玉墜,那飾物成色不壞,若賣出宮去,也值百兩紋銀。”
這就很可見其中的關節了。
袁葉離抬眼望了聽雪一眼。她見過這宮女,但當時卻沒有多加留神。
若說給玉墜,那更是無中生有。袁葉離垂下眼,舉著茶杯輕輕搖晃:“這樣看來,竟是要說我不敬太後了?倒是想雲嬤嬤說說,我是如何不敬。”
語調帶著幾分諷刺,然而笑意吟吟,完全不像是嗬責。
雲錦嬤嬤見了這樣的袁葉離,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不安:若說這是坐懷不亂,這未免也太鎮定了些……雲錦跟著太後數十年,在宮中還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何況還是在這樣的年紀,見得再多,也不會鎮定到這個地步。可是路已經選了,她一定要說下去。
“奴婢不敢。”她低下頭,慌忙伏跪在地上,掩去眼中些許不安。正因為她太平靜,所以但凡漏了半點情緒,都很容易看出來。“王妃隻是神色冷淡,下跪時雖行了全禮,然而卻始終有些悶悶不樂。”
袁葉離不說話,往後一靠,麵上一點心情都不露出來,隻是聽這雲錦繼續講。
“太後問王妃如何了,王妃卻是遲遲不回答。奴婢不敢編排主子,然而卻知道這樣不說話,是為不敬主上。”雲嬤嬤道。
這宮中說話有個有趣之處就是,倘若她說自己不敢做些什麼,就偏偏是要做什麼。如今說是不敢編排,卻還是誹謗了兩句。袁葉離還是沉默,隻聽麗妃問:“還有呢?”
雲嬤嬤似乎身子一抖,立刻磕頭道:“奴婢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麗妃微笑:“你不必害怕,本宮在此,還不至於讓人害了你。”
這樣普通的一句話,然而這這個場景下誰都聽得出,是在說袁葉離。雲嬤嬤又磕了兩個頭,應聲說:“是,是。王妃說,如今天下人都不喜歡她,隻怕過些日子,當真以為……她是如貴妃娘娘一般的奸妃了。”
聽見這話,麗妃登時抬起頭,驚詫望著雲嬤嬤,隻差沒有一個茶杯砸向她:“此話當真?”
“千……千真萬確。”雲嬤嬤承認道,偷偷望向袁葉離,卻看見後者似乎在走神,壓根沒聽兩人的對答。
麗妃好容易才平靜下來,卻是問:“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再沒有了。”雲嬤嬤連忙回答。
“好,好。”麗妃連說兩聲好,然後揮一揮手:“聽雪,你來說。”
袁葉離這才抬眼,望向堂中三人。看她們演戲,可當真是無趣——如果其中要陷害的人不是她自己,袁葉離恐怕早已看不下去。隻見聽雪緩緩走到堂中跪下,就在雲嬤嬤旁邊。“稟告貴妃娘娘,聽雪之所以會收玉墜,是因為王妃讓奴婢辦了一件事。”
她繼續講,語氣十分篤定,好像已經編排過無數遍:“王妃讓奴婢……”手指向麗妃手中的玉瓶,再接著往下說:“將這瓶子裏的朱砂,下到太後娘娘的飲食之中。”
茶杯被麗妃一砸,聽上去簡直不像是一個大家閨秀會砸出來的聲音。“不知王妃,如今可有話要講?”麗妃問,幾乎咬牙切齒。
袁葉離看著她們。
僅僅隻是看著。如今,情況可算是明了了……太後確實是和麗妃勾結,所以才會幫助她。隻是這當中的細節如何,卻是要等以後才知道了。
她緩緩開口:“自然有。”
語氣閑適,仿佛被指控的人不是她,一個待罪的王妃。她仍然坐在原位,沒有跪下請罪,沒有驚慌失色,一切常人想象中的反應都沒有。
“不知貴妃娘娘,如今可知太後中的,是哪一種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