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堂外,漫漫長街。
宮裏的夜晚人素來不多,而今晚秋鳶一個都見不到。剛剛跳出去的時候,秋鳶什麼都沒想,隻是想著這屋裏唯一的入口和出口,隻要留一個人在外,那至少有逃脫的能報訊。她沒習過武,頂多就是閑聊時聽白鷺說過一嘴,可白鷺嘴碎,她也不周全。
而且,並非天下人人,都是適合習武的。
秋鳶看著腳下高高的地麵,凝香堂已經算是好的了,規模不大,若是在高些,她是個死字。她一狠心跳下去,跑到侍衛休息的地方去報訊。凝香堂的侍衛不多,隻有門口和當眼處,可還沒等秋鳶繞過去,她就親眼目睹了,朧月代表的那些刺客前來。
“幾位,屋裏……”
秋鳶還沒有說話,就看見那侍衛抬眼,望著她身後的方向,完全愣住了。她跟著望過去,就看到刺客已經衝往凝香堂,穿著和朧月一模一樣的黑衣。侍衛推了她一把,已經往外衝,拔劍出鞘,甚至不到一刻。
秋鳶不在屋裏,一時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最後留下的侍衛按住秋鳶的肩膊:“他們是刺客?”
宮裏危險,刺客從來就不少。可是侍衛的問話,似乎是試圖將秋鳶喊醒。然後那男子就拋下一句:“秋鳶,你去內務府,不要慌!”
秋鳶愣愣地點頭,然後看著侍衛們都衝了出去。雜亂響聲全傳不入她耳中,眼前情況就好似是一片凝結了的工筆畫,再是鎮靜的姑娘也是姑娘,秋鳶能夠站定已經是好的了。
可這阻擋不了她,將自己藏起來,如同初初見到那個太監時一般。就這樣,她看著侍衛和屋外的刺客打了起來,刀劍相擊,尖叫與求救,她看見淩太妃屋子裏也已經進了人,而除了她,無人發現這一切。
秋鳶一後退就往長街上跑,她記性好,記得住這宮裏的路徑,甚至連逃出宮的路線,也還是記得住的。
夜風掠過長街,卻洗不脫風中淡淡的血腥味道。
秋鳶拐過一個彎,往內務府的方向狂奔。她的裙擺被風吹得淩亂,宮女的鞋子很薄,讓她幾乎能感覺到,鞋底的地磚好像就要磨破她的腳一般。終於跑到了內務府,這是秋鳶最熟悉的地方之一,可是她在這裏受到的永遠是排斥和冷眼。
秋鳶不是記仇的人,能夠讓她產生這樣的感覺,可見宮裏人半點不待見他們。
主子的行為,控製了奴仆的立場。他們會不會不理自己?秋鳶心中生了一絲憂慮,可如今無論是不是,都一定要上告了,因為王妃若是呆在那屋子裏,就隻有死路一條!
秋鳶才剛衝進屋裏就抓住一個人:“凝香堂有刺客,王妃要被殺了!”
她幾乎是拚盡全力喊出這樣一句話來,秋鳶全然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尖叫,有多麼撕心裂肺,像可以割開窗的刀,銳利得滲人。在秋鳶的視角裏,一切都是迷茫而昏亂的,她有些許理解袁葉離當時為何會昏過去了,可是她沒有,她按住麵前桌子,睜著一雙看不清東西的眼:“你們,你們快去找人……”
大口大口的喘氣,可是麵前的人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狀況,麻木著一張臉,毫無反應,甚至還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物事,好像這沒有那麼重要。
那條街有多長?
秋鳶不記得了。
然後才聽見內務府眾人反應過來,屋子裏登時混亂,報訊、調動、通知,這裏是內務府,縱然秋鳶忘記了它是負責什麼的,可他們也一定能找到適合的人來。秋鳶安心了,她的想法是對的,即使王妃不受待見,可也必須按規章辦事。
秋鳶並不知道,不單要調人去凝香堂,同時也要通知……麗妃和衛越辰。
凝香堂外,漫漫長夜。
來到的侍衛已經在和太子的殘黨互殺,內務府一亂起來,就無人理會秋鳶,她是慢慢走回來的,然後就看到了。府裏僅有的宮人都已經被抓了起來,有些秋鳶說不清名字的,但至少,有清湖、景月和綠葉。那些侍衛沒能救出她們,僅僅是殺光了大多數的刺客,可這並不能阻止這些亡命之徒,拿著這些人命來威脅。
她們三人,還有,淩太妃。
淩太妃似乎因為咒罵得太厲害,所以被人用黑布塞住了嘴。可她雙眼已經盯著眼前人,身上穿的是最樸素的衣裳,讓人幾乎認不出那是淩太妃。她身後的門是關著的,不知道裏頭還有無人在。
屋裏的老弱病殘都被抓了出來,而地上一片淩亂,僅剩的人馬抓住他們,很明顯是在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