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血泊自手腕上流出,可是染晴忍住了,她麵無表情,甚至沒有太大的呼吸起伏。

深紅液體,就那樣慢慢滴下,滲入地磚。她的眼神隻說明了一件事——不要過來,我不會害怕殺了你,因為我連自己都下得了手。

染晴看著愣住的君皇,心中覺得痛快。你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麼一個宮女,會能夠冒這樣的膽子。

她自然是這樣實行過的,那是在破落的家裏。那時候,可沒有現在這麼好的待遇,隻是一把用來切菜的刀,刀刃是鈍刀,鈍刀割肉,比今日難過多了。可是染晴咬著牙,用自己和那把刀死磕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最後,還是沒能暈過去。

至今,手上留疤。白色的一道痕,看起來像乖乖巧巧的白線。

衛越辰愣住,不是因為她敢動刀,而是因為她不是男人,全身上下絕對纖細,不曾行過軍、打過仗。

隻見染晴奄奄一息,一把匕首揮舞起來,趁著衛越辰那一刻的驚慌鬆開了手,然後反手抓住他。匕首就抵在衛越辰肩膀上,離他隻有一線之遙。

染晴終於笑了。

那是大仇得報的喜悅,仿佛威脅住了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主宰者,就能讓過去承受的痛苦都煙消雲散。

衣裳被染髒了。在地磚上劃過名為殘酷的痕跡。

“你知道嗎,這天下,從來不單單屬於你衛越辰一人。”

而在宮外,一片混亂。袁葉離隨著侍衛逃出去,然後看到了天牢外的大雪。天上下起了雪,而馬匹在冷巷裏奔波。他們一路直奔宮門,那是宮人們進出的地方,而且人煙稀少。所以她心中了然,一定是想在宮門外抓住她。然後一下馬,她就看到了華佳怡。

華佳怡。

穿著黑色鬥篷,看起來那麼虛弱,倒在了牆角不省人事。可是四周一片寂靜,袁葉離甚至以為,當真是華佳怡和自己相約。可是在身後侍衛陰森視線下,她搖醒了華佳怡,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對。

“是……你?”她看著她,異常迷茫。

袁葉離立刻知道,這的確是麗妃的計謀,但是染晴先一步困住了她!

她立刻道:“這裏危險,帶你來的侍衛呢?”又不等她回話,立刻塞給她一把短劍,說:“你千萬不要去長樂宮!”

然後搶了侍衛的馬,徑直往禦花園的方向而去。如今聯係不上任何人,她隻能先按照計劃來了,袁葉離策著馬,心跳一路加速。她沒有去長樂宮,而是去了花園中,一座破落的舊亭。

她如今不能進長樂宮了……但是袁葉離知道一件事。

當初入宮,太後曾經帶她去看一個人。那其實不是人,而是洛貴妃的畫像。洛貴妃又被成為洛水之仙,而她當初居住的長樂宮裏,有一條密道。那密道通往這座舊亭,她不能從外進去,卻入得了長樂宮的正殿。

袁葉離棄馬而去,轉動機關,地磚挪動,她走了進去。

長長的暗道裏,沒有光,也沒有燈火。她點亮了打火石,走過長長的暗道。暗道裏沒有任何人,又窄又長,環境半點都不好。可是走下去,袁葉離忽然看見了一幅畫,和太後給她的那幅不同,畫的卻是同一個人。

氣質完全不同,麵貌極為相似。

那一日入宮,太後給她看的,就是洛貴妃的畫像。

洛貴妃,和她生得很像。

袁葉離站在那幅畫前,卻沒容許自己多看。傳說當年,淩太妃是一個大家小姐的宮女,那時候先帝不過十幾歲,距離如今,已經有七十多年了吧。淩萱所以受寵,是因為她的眼睛像洛貴妃。

而先帝,也是因此才喜歡她的。淩萱一直被寵愛,卻也一直知道,自己不過是替身。

袁葉離沒有時間多想,她隻能踩著階磚往上,直到看見了光明。這並不是代表有燈了,而是長樂宮裏的燈光,漏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把夾板往下抽,不出意料看到一室的寂靜。

這裏並非書房,而是大廳。長樂宮的大廳,正門關著,瞧不見外間的紛紛擾擾。袁葉離湊近去看了一眼,知道鎖好好的——鑰匙不在染晴手裏,而在袁葉離手中。而這極大的屋子,如今沒了光,看起來並不比旁的宮殿更華麗。

她輕輕的推開門,知道這裏是最適合攤牌的地方。

然而當門開的那一刻,她看到染晴側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