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
李琦之女,禍國妖妃。袁葉離身穿翠綠間裙,頭戴白玉發簪,踏入了曾經困住她的天牢。如今早已無人會攔她進出,而在天牢裏的那個人,也已換成了麗妃。大臣們被放出,天牢中空空蕩蕩,麗妃和衛越辰困在不同的兩個牢房裏,隔得極遠。
輕而軟的淺色鞋履,沾上塵埃和血跡。袁葉離隻覺眼前一暗,隻能靠火把來照明。直到領路人停下,她才意識到坐在那裏的人是她。就像袁葉離初到天牢時,女子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搶去,隻餘下一套血跡斑斑的錦衣,述說著她曾經的榮華。
一身朱紅,本來貴氣的衣裳此時隻讓人覺得可怖。袁葉離沒有問她是不是受過刑——知道她被關在這裏已經足夠了,而她,會親手施行接下來的刑罰。
鐵欄相隔,一個跪坐著而衣衫襤褸,一個端莊站在那裏而明豔照人,旁邊的火把照著兩人的模樣,在漆黑中隻顯得尤為諷刺。
“你來看我?”麗妃半響才抬頭,臉上有點點血跡,顯得如同從地府裏爬進來的修羅。傳說阿修羅有兩種模樣,一醜陋而另一美豔動人,袁葉離想,美豔的阿修羅,是不是就是眼前人這般模樣?
袁葉離不得不點頭:“是。”
麗妃往後一躺,靠在天牢的牆上,半點不嫌髒。袁葉離也曾這樣過,所以並不覺得這有多奇怪。但實際上,一代寵妃淪落到如今,沒有失聲尖叫已經算是奇跡了。她低低地笑了一聲,隨後那雙眼睛望過來,媚情四溢得帶著邪氣:“你們會不會將我父親下獄?”
這個問題比較奇怪,袁葉離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卻聽得麗妃說:“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會用女人來做棋子,自己掙不到半點實權,就算你留著他,他也做不了什麼。”語氣誠懇,聽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袁葉離挑眉:“為何?”
麗妃沒有動,也沒有解釋。“我恨他。一個人到了這種時候,是不會說謊的。”聲音沉了下去,仿佛麗妃那顆隻是在苟延殘喘的心。“袁葉離,你賭不賭?”
袁葉離依舊冷若冰霜:“麗妃,你若是來和本王妃說這一套,未免太遲。”她湊前一步:“本王妃曾經那樣被你陷害,難道還會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她笑著繼續往下講,於是麵上笑容顯得無比詭異:“誰知道你是不是企圖逃出去,才會這麼和我說?”
麗妃看著決絕的袁葉離,有些驚恐:“你當初……”
袁葉離道:“我當初?那是當初的事情了!”
她的聲音尖銳起來,顯得有些失控:“麗妃,你真當我不知道,當初讓太妃廢了我的人是你。”說完這一句話,聲音都是抖的,帶著當初壓得她幾乎抬不起頭的絕望:“你如今是為自己求情,我為何要聽你講?”
麗妃沒有說話。
低著頭,如果她還戴著發飾,必然會掉下去。半響才開口,聲音低沉得滲人:“你們總是這樣以為的。”
袁葉離幾乎要被氣笑了:“若不這樣以為,還能如何?”轉過頭,看著這天牢:“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招惹了你,你為何非要迫死我和我的家人,甚至不惜殺了華佳怡,”說到最後三個字時,她的聲音幾乎是顫的,仿佛她死在自己麵前的事,才是剛剛發生。
是啊,還沒有多久。如果不是麗妃,如果不是她的算計裏就算上了她,她一定還好好的呆著冷宮裏,不會追上來。袁葉離沒有掉眼淚,她知道這樣沒有用。“這個仇,我不僅僅是替自己報的。”
麗妃冷笑一聲:“不僅僅是替自己?當然的,你們總是有人在身邊,你們從來都沒有體會過,被關在屋裏一步不得出,就為了能嫁到宮裏的滋味!”麗妃也已經失控了,聲音尖銳起來。
“我不是你。”袁葉離卻依舊很冷靜。
她退後一步:“我身後還有那麼多人,我就算不為自己,我也要護他們周全。”她抬起頭:“上鞭刑。”
鞭刑。
侍衛戰戰兢兢的去傳話,然後麗妃被架上了刑台。行刑手知命令的人是袁葉離,更是狠命地下手。麗妃驚恐地尖叫:“你真敢上刑?”
袁葉離微笑著點點頭:“為何不敢?”
鞭上帶了倒刺,看起來都觸目驚心。牢中的慘叫幾乎蓋過了行刑的聲音,而尖叫漸漸微弱,然後牢獄裏沉靜如同夜色一般。行刑未完,袁葉離已經走了出去。見到王妃離開,侍衛才鬆了口氣,命令將人抬回牢中。包紮了傷口,換的自然是犯人所穿白衣。她不能死,一定要活到行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