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她們彈得差,而是夏薇彈得好,僅此而已。袁葉離知道,本來就會彈琴的人,到了哪裏都是不會變的,頂多是被比下去而已。就在一輪表演之後,宴席中卻無人昏昏欲睡,反而都很是清醒。

袁葉離很不解,隻得探問了一下旁邊剛剛下來的一個紫衣姑娘。

那姑娘看著她,卻是先臉紅了起來。那樣子讓袁葉離以為,她問了什麼不該問的話。可那姑娘半天才結結巴巴出一句:“將軍也在國公府中,說不定他能聽到。”

袁葉離無奈,她對淩真將軍,卻是不如她們那麼熱情的。畢竟年齡所限,而且她早就知道淩真將軍大名。她試著理智的評論了一句:“可……剛剛彈琴的姑娘那麼多?”你怎麼確定他能聽到?

然後得到的回應是聽都聽得出氣急敗壞的:“說不定我們心有靈犀,他就能聽見了。”

袁葉離決定不問了。

最後終於輪到了袁葉離。她很少出席宴會,而主人家多半會按熟悉的順序來,所以她在後頭也是理所應當,卻不想她是滿席人中的最後一個。她說要表演七弦琴後,本以為席中不會有何反應,卻不想聽到了一陣掩飾的低語聲。

是為何?

她卻是聽不到,席中人都在議論,為何她總是不出門,卻是一見她的容貌就知道了。

袁葉離卻沒有多想。她匆匆彈了一支曲子,並沒有敷衍,但卻選的是剛才有人彈過的,自然就顯得不出眾了。她知道今日的主角不是她,她即使用心挑了曲子演奏,也沒有好處。最重要的是在她心裏,她不是要嫁人的。

隨後,國公府的夫人卻沒有說些什麼話。反而上來一名少女,夫人在她耳邊交代幾句,她點點頭,就上台而去。這一次的議論聲要小一些,因為大多數人看在主人家的麵子上,並不會當眾議論,隻是麵麵相覷。

袁葉離看著夏薇,坐在七弦琴前。她穿著剛才那套粉色衣裳,手上的傷痕卻不知用什麼法子掩飾了過去。夏薇話不多,這樣往台上一坐,是有了幾分嫻靜的氣質,卻又帶著少女的輕靈。

陳英張大了嘴,卻也立刻緊緊閉上。她震驚地看著夏薇,從沒有想到過她會出來。好在夏薇遮住了傷口,否則又要受一陣非議。她聽過夏薇彈琴,知道她彈得有多好。可她性子孤僻,根本不會出來,而且也不願意與大多數人交往。

而其他人的反應,也都是驚愕。夏薇的名聲實在是太差了,人人都知這是個古怪的姑娘,不按規矩行事,更不清楚如何和人來往,和她說話就是找罪受,能與她一起聊一個下午,那簡直是奇跡。所以像是袁葉離那樣的,少之又少。

而夏薇那個性子,又會去解釋什麼?

她大多數時候,麵對的情況是想要解釋,卻不知應該如何說。所以大多數人,不是震驚於她練琴,而是對於她出現這件事。夏薇卻是不管這些,已經開始彈琴。十根纖纖玉指在琴上,她本來是很緊張,可看到人離她那樣遠,卻又定下了心。

若用兩個字來形容夏薇的琴技:激昂。

絕大部分女子練琴,求的都是清雅悠遠,這樣的風氣傳開去,兼之女子性格所指,絕彈不出多麼振奮人心的樂曲來。所以男子彈琴,多有劍膽琴心之英氣,卻無女子的淒清與秀美。男女彈琴,從來就不是一樣的氣質,然而能彈出纖細美感的男子不多,能奏出一夫當關氣魄的女子也極少。

而袁葉離縱然在重生以後,有了幾分那樣的感覺,然而才學終究有限,還是更精於琴技,不重其中氣韻。

但夏薇不是,她彈得很自由。

她的確彈得快,全然不畏懼那些讓人覺得震撼的技巧。實際上,那是因為琴技已經了然於心胸有成竹,所以她能隨心所欲,甚至乎不跟著琴譜來。她之所以能那樣看琴譜,是因為每一首曲子都已經彈過無數次,她可以任由自己的思想,任意調換其中的用到的指法。

袁葉離分不清情況是否當真如此,她隻是聽者。可她看得出,夏薇越往後彈,就根本是按照她自己的習慣來。

這不是每個演奏者都練過的曲子,沒有多少人能聽出,她是不是改了。但單單是聽,都能聽出氣勢磅礴,銀河傾流的意像來。終於到了最後,曲子在大多數人聽來,是驟然而止。

一曲既終,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