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回到府中後,發現白鷺居然還在等著。她站在門口,看起來像是快要打瞌睡了。一看見袁葉離,白鷺立刻清醒,上前道:“小姐,老爺和老夫人都在等你!”

她一臉焦急,顯然是出了大事。

袁葉離知道,自己此行長輩都是清楚的,不過他們沒有攔住而已。袁葉離沒有開口,隻是帶著人徑直往主屋而去。她身後是公主身邊的宮女,拿著公主的令牌而來,正是與她一起,準備要去解釋的。

主屋中燈火通明,看起來就不像是已然夜深了的樣子。坐在那裏的不是她的父親,而是老夫人。袁葉離靜靜走過去,跪下行禮。老夫人並不像是苛責的模樣,眼神裏反而透著幾分擔心。

她說:“起來吧。”

袁葉離站起身,知道如今自己必須給一個理由——因為即使是宴席,這個時候到家也太晚了。她靜靜地道:“孫女兒晚歸,有錯在先。讓祖母擔心,是為不孝之過,但在孫女兒說完前因後果後,還望能得祖母原諒,莫要因此氣壞了身子。”

她說起話來很冷靜,一看就知是早已知道會有如今後果的樣子。

老夫人輕輕應了一聲,老人麵上瞧不出喜怒哀樂。“你說吧,莫要糊弄我這老太婆就是。”

袁葉離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心底的大石卻還沒有放下來。今日之事於情於理,都是她自己有不周到之處,縱有千般道理,也不應理直氣壯,她說:“孫女兒怎敢糊弄祖母,那是對長輩無禮,且有不孝之嫌。”

她的確不是為了旁人,而是為了她自己,單單這一點的私心,就是理虧的。

她靜靜地說著:“今日宴席最後,公主的府邸中發生了火災。”這件事是人人都知道,而且無需隱瞞的。她慢慢地說著:“當時孫女兒正在彈曲子,因為來不及逃了。因著受驚的緣故,公主將孫女兒留了下來。如今晚歸,跟著回來的這位,正是公主的侍從。”

後麵的宮女,這才稍稍露了一下臉,卻依舊是低眉順眼的樣子。

“公主讓奴婢隨姑娘回來,就是為了將事情說清楚。”她掏出令牌,獻上去:“此乃公主令牌,老夫人大可細看。”

若非服飾打扮,當真看不出來這是公主身邊的宮女,但氣度卻像是宮中教出來的人。老夫人是有誥命在身的,然而如今見了公主令牌,也是不得不行禮的。“公主的令牌……”老夫人細細看了一看,再看宮女的模樣,卻知道這一回,應當是無事了。

袁葉離道:“公主仁厚,是以派人將孫女兒送了回來。”

這樣的說法,卻是沒有可挑剔之處。待一番相認過後,屋中就隻剩下了她與老夫人在。

袁葉離已經平靜下來,盡管依舊在想染晴與衛陵川之事,然而麵上已然是一派平靜。她將老夫人扶回去,隨侍在側:“此事已了,祖母已無須擔心了。”

老夫人笑了,和藹的樣子,終究是不願苛責的:“傻孩子,哪有不擔心的道理?不過是這一回,多擔些心罷了。”

袁葉離低下頭,沉默不語。在這冷漠的世道上打滾得久了,就會發現,麵對突如其來的親情時,眼淚是最難忍的。但她終究不是感情劇烈之人,所以還是熬得住。她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能沉浸在感情裏的。

如今這一回,事情還沒有結束。染晴已經被抓了,那刺客卻不知是誰。染晴的主子?染晴從前是宮女——莫非是麗妃?

但外間的人,卻是不會多管這些事情的。這一回,袁葉離晚歸的事不可能瞞得住,宴會參與的人並不多,卻都是京城上流階級的人。好在公主看重她這個消息,更快傳了出去,康樂公主,那是皇帝的親妹妹,盡管年紀不大,但名聲也傳遍了京城。

洛家大小姐得了公主的青眼,這件事明顯更重要。

不是沒有小人想要造謠,可天底下最好的靠山,就是當今陛下。公主素來受寵,放眼京城,就沒有多少人得罪得起。縱然有,但也都是些真正處於權力漩渦中心的小部分人,為難一個小姑娘對他們而言,太浪費時間心力,且沒有好處。

而且洛家一門清貴,倒是少有得罪人的。說到底,女兒家的事情,去惡意造謠誣陷顯得太小家子氣。

於是這樣一輪下來,在京城裏竟是沒有激起什麼波瀾,很快就被更大的風頭掩蓋了下去。

隻有袁葉離知道,這件事根本還沒有完。

她覺得這件事並不簡單,即使她沒有聽見染晴後來說的話,卻也清楚,染晴這個姑娘,是不輕易招惹人的。當初染晴肯幫她,僅僅是因為她的兄長,而且認為自己會贏。她的眼睛太清冷,說話尖銳到人憎狗嫌,根本沒有機會,去參與進什麼事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