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還記得,自己當初是怎麼進的京城。一個窮鄉僻壤裏的女子,就算生得好,也沒有那個門路和悅心樓搭上線。可也不巧,讓她碰上了京城裏的人。
一個叫言家琪的女子,被家裏人算計,賣到了那種地方。她運氣好,碰上了柳葉,柳葉答應救她,但卻要求她的回報。那時候的言家琪,自然是願意答應她的,而且後來也確實做到了。她是個商戶之女,認識悅心樓的主子,就將她送進來。
本來並不是這樣容易的,可她有才有貌,自然是被看中了,然後就能留下來。整件事情她設法瞞住了村裏人,卻沒有騙過染晴的眼睛。她從來不是那樣不謹慎的人,可目的已經達到,她不過放鬆了一天,就被她注意到了。
對於這等算盡利益的人,她柳葉從來就沒什麼好感。貪慕虛榮要來京城,那就別擺出一副清高樣,實際上還不是打算爬到哪個男人床上,也算是飛上枝頭了。柳葉的想法就是這樣,因為她自己也是如此。
染晴落在她眼裏,不過就是這樣而已。縱然比她敏銳一些,那又如何?還不是淪落到要當她的丫鬟,有她壓著,永遠也不可能冒出頭。如今賣了,也就是身邊少一個隱患。要知道,看得清東西的眼睛可不值錢,除非是挖出來,那倒還有幾分可利用價值。
染晴從來不是個好人,如果讓她見著淩真將軍,隻怕還要上趕著湊上去。最後還要美其名曰不稀罕他的身份地位,真正是在青樓裏還要立牌坊。她那樣留心人家一個將軍,難道還不是將他當成了自己的目標?
那可真真是可笑。
在柳葉看來,這就是染晴最大的缺點,死要麵子。她不明白是怎樣才能養出她這樣的性子來,而且還堅決不改,恐怕就是年紀太輕而已。柳葉以為,自己不會懷念這個丫鬟,她很討人嫌,趕走了也清淨。
可不知怎麼,那姑娘冷心冷情的模樣,她卻還記得清晰,且揮之不去。
至於那曲子……
柳葉皺眉。她看了下半本書,是以知道上半本書裏,有抑製蠱的法子,隻是不知是什麼而已。她之所以一定要去,正正是因為不容許蠱被人抑製而已。她想多研究出一種蠱,讓恩客留下來。
可她想不出法子,隻能鋌而走險,去偷那本書。
柳葉忽略了染晴,覺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她該考慮的是,到底去不去第二次。此時的柳葉,還不知道,如今那本書,已經直接被人燒了,每一個字都消失不見。是以她還在處心積慮地,打算策劃第二次行動。
可這第一次,已經是陷阱,那麼第二次,她又是否應該再次進宮去找那本書?
柳葉皺眉,輾轉許久依舊得不出結論,卻是一閉眼,就又睡了過去。夜色深濃,冷月當空。
公主的宅邸發生了火災,如今正在修繕。工匠工作的聲音很大,甚至能傳進關著染晴的地下室裏。染晴如今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康樂公主並不住在宅子裏,但卻會派人將生活所需送來。染晴被關在地下室,公主會選擇這裏,自然是有原因的。
地下室,實際上就是囚室。
送進這裏的人,沒有記錄,沒有痕跡,可以刑囚,隨時死掉也不會有人察覺。不像是天牢那樣,太過惹眼,也不像牢獄裏那樣,每日有人巡邏。守著染晴的是個啞巴,每日送飯進來的是個聾子。她有吃的,每日一餐。
從那日起,她就再也不曾見過任何人。
染晴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她不需要和人多說話。可連審問她的人都沒有,康樂公主已經許久沒有來了。她不能說出真相,自然也沒有辦法從這裏離開。染晴已經快要發瘋,她幾乎將自己所在的一小塊地方給拆了,連侍衛的身份都被她抽絲剝繭了一遍。
每日隻有一餐,隻是為了確保她不死掉。每日不能看書,與人說話簡直是奢望。
染晴覺得自己沒有瘋,大概是個奇跡。終於在一次康樂公主來問話時,她搖搖頭,要求了一本書。她漸漸變得話少了,發音有些不對。她自己意識不到,但和正常人每日說話的康樂公主,卻能夠聽出來。
她答應了染晴的要求,並要她朗誦書裏的話。
康樂公主並不是個殘忍的人,她並非辨不清人心深淺,也不是不清楚染晴的身份。她隻是知道,染晴是目前唯一能審問的人,她不確定她寫的字能不能看,那她就必須還能說話,而在不多找一個人陪她聊天的情況下,她應該給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