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之中,匠心獨運者少,然工藝精巧卻多,因此大多數用具,都是看其手藝是否精深。袁葉離已經看得要無物可看了,她從屋梁看到地磚,如今簡直覺得生無可戀。

可就在這時,前席上的對話,卻已經換到了另一件事上了。

外邦使者漢語流利,並不至於讓他們聽不懂。袁葉離聽見他說:“兩國邦交與貿易來往,實在為兩國之人帶來了不少好處。”這位使者微微一笑,“隻是齊國陛下,不知可有意願深一步交流?”

使者說出這話來,卻見那皇帝有一分的大驚失色。隨後才勉力遮掩,微笑著道:“使者意下如何?”

皇帝自然是驚詫的,他並不是驚詫於使者的大膽,而是擔心他會提出的要求。然而即使如此,麵上功夫也是要做足。那使者道:“若是能讓兩國每十年挑選出一批人才,去他國學習,隨後回國,也能將知識普及,那又如何?”

聽及此處,袁葉離倒是不覺得震驚了。這件事,曆史上也是有記載的。她喜讀曆史,是以記得這一段。這樣的習慣,倒是持續了數十年,隻是後來就沒有繼續。原來是撞上了這樣一件事。

皇帝也收斂了一些,他喜道:“使者所言有理,若是如此,隻怕就要從長計議了。”

袁葉離一聽,卻是有些錯愕,莫非皇帝是想要拒絕的?

就在此時,一把聲音插了進來。

康樂公主揚聲道:“皇兄所言甚是。若去異邦,除甄選人才以外,也要教會他們異國語言,的確不能輕易了事。”

她的聲音是那樣動聽,袁葉離卻明白地看見,皇帝因為康樂公主這句話,驚詫了一下。

大殿之中,白玉為堂層疊堆砌,放在外間珍貴之物,如今卻隨處可見。宮廷奢華,卻從未耗以國庫;杯盞之間,卻能看出皇權之下,風雲暗湧。康樂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淺紅色的衣裳,襯得竟有幾分豔麗,過往清秀的容顏被精致的妝容包裹,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不知是因為何樣原因,那使者並不歧視女子,反而向康樂公主投向了讚賞的眼神。使者道:“公主乃是讚同此事的?”

可這時,卻沒有康樂公主說話的餘地了。皇帝道:“這是大大的好事,豈有不讚同之意。隻是還要再作章程罷了。”很顯然,皇帝在試圖轉移話題,但卻似乎,終究是沒有成功。

使者點頭,話題就此移到了兩國風俗之上。他似乎對公主產生了興趣,如今正是道:“聽聞康樂公主聰慧,曾向皇帝獻策。卻是不知,公主對我國文化,又是了解多少?”

袁葉離心中一驚,莫非這才是康樂公主的意思?

可是讓外來使者注意到她,又與康樂公主有什麼好處?袁葉離不懂,一個將要出嫁的公主,到底為何會有哀愁這樣的情緒,連那顯得濃豔卻一絲不苟的妝容,都遮不住。

康樂公主微笑,口中說了數句異國語言,卻是袁葉離聽不懂的。使者聞言大喜,他畢竟是異國之人,縱然通曉漢語,卻也研究不出漢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他拱手向皇帝道:“公主講外語如此流利,正是出使的好人選啊!”

外邦人向來直接,否則絕對不會這樣在席上諫言。

他幾乎沒有發現,康樂公主與她的皇兄之間的暗湧。皇帝幾乎脫口而出,就是一句不可,然而要顧及異國使者顏麵,一瞬間竟然找不出一句能講的話來。但到底是萬人之上,極少會失態:“朕也這樣覺得。康樂,你學了這樣一手,不露出來還當真是浪費了。”

語氣是那樣親切,卻被袁葉離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

殿外此時,重又下起薄薄的雪來。漸漸在宮外堆疊,空氣中又添了一絲的清冷。康樂公主今日之美,前所未見,但她卻仿佛看到了,眼底的那一絲哀愁。她靜靜地說著:“多謝皇兄教導。”

聲音那樣清脆,但是她說起話來,卻全然不見歡容。

袁葉離苦笑,這下可以確認,康樂公主確實是與皇兄生了嫌隙了。

但卻不知,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