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染晴隻要等在柳樹附近,就能等到將她送到船裏的人。

但在這一步,她們還是被猜到了。染晴是在河邊被抓走的,因為她手裏有柳葉,所以可以看出,是皇帝猜到了他們要走水路,然後直接去了最近的一條水路。袁葉離從來沒有想過,一切原來可以這麼簡單。

康樂公主,明日就要行出使異邦的儀式,並向親人道別。然後走水路出城,在海邊出發。中間有一段時間上的空白,所以她們打算讓染晴比她們早一些到達海邊,到那時候還有旁的部署。

但現在,這些統統變成了一頁廢紙。

袁葉離歎了口氣。她並沒有想到,這一切背後的主使者是楊柳,但如果是她,那就解釋得通了。染晴是窮鄉僻壤裏的姑娘,如果不是楊柳帶著她,到京城裏的青樓裏去,那她怎麼會在京城?

她的確是丫鬟。

但卻不是哪個世家裏千金的貼身丫鬟。

而是那煙花柳巷之中,被紅牌姑娘使喚的丫鬟。也就隻有這樣一個地方,才最適合染晴——她曾經說過,她想看得多一點。而這京城裏,還有哪一個地方,比青樓還讓人眼花繚亂,精彩紛呈?

所以一切謎底都解開了。

衛承淵半點沒有說錯,因為這是她的前世,而她的前世與情蠱有關。袁葉離隻是從來沒有想到,一切如此直觀了然。她沒有辦法再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因為真相就握在她手中,她根本不可能自己去找楊柳到底在什麼地方。

而且……她真的還叫楊柳麼?

想到這一點,袁葉離又皺起眉來了。

皇帝的一句話,徹底將袁葉離拉回了現實。

康樂公主依舊站在那裏,而她的皇兄後退一步,坐在了椅子上。抬頭看著她道:“康樂,朕已經容不下你了。”

容不下。這三個詞,本來不該用在康樂公主身上——她是皇室之女,無比尊貴,應該受盡萬千寵愛,而不是離開異國去受苦。

康樂公主苦笑,她並沒有反駁。她不想反駁了,坐在那裏的人是她的皇兄。

她猜想過無數次。她以為染晴或許出不來,也覺得自己可能會在船上發現染晴失蹤了。但她從未想過,一切會在她策劃的第一夜就被殘忍地揭開,甚至連染晴都離開了這裏。

本來她以為,她可以利用時間差,和染晴一起逃到海上,那時候天高海闊,她什麼都不必要管。

大海,自由。

愚鈍一些的人,或許會覺得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但是對於她來說,宮門和城牆隻是一道道牢籠。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結局會是那樣。

她說:“皇兄,你會將康樂關起來?”

她隻是簡單的問。

如果這個時候用兄妹情分來求情,連她自己都覺得卑劣。

皇帝搖搖頭,“不,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朕不會關住你,免得落了滿朝大臣的話柄。”

康樂公主點頭,“原來是這樣。”

她已經做了她想做的事情,這樣的處理才符合皇兄的性子。他自然不會關著她,因為關著隻是浪費人力和物力。讓她離開齊國,永遠不再回來,才是最好的選擇。她笑了,看起來美麗又蒼涼,她本來以為的天高海闊,如今已經成了孤雁離鄉。

“好,”她說,語調很沉重。“……好。”

康樂公主甚至沒有回頭望一眼染晴和袁葉離。她靜靜地要離開,此時卻聽見袁葉離開口了。一直以來,這個姑娘都沒有講話,以至於兩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皇帝和康樂公主一起看過去。

地下室裏很暗,地上甚至還有沒打掃幹淨的落回,幾塊破爛的磚頭疊成了地下室的牆,如果仔細看或許還能看出牆角在滲水。可是袁葉離沒有管,她自己的披肩披在了染晴身上。這個姑娘站在旁邊,手裏握著一把柳葉。

康樂公主認得,這是從染晴手裏趴出來的。

袁葉離低著頭,看著那纖細的柳枝和散開來的柳葉,是翠綠的顏色。離這裏很遠,卻被染晴帶了回來。她開口道:“不必繼續關著染晴了。”

兩人都是一愣,不知道為何她會這樣說。

可是那容顏已經慢慢張開,已經有了弱柳扶風味道的姑娘,手持柳葉一步步走過來,地下室裏隻有一盞燈,照不清她的眼神。可她說了:“染晴已經說了,那個刺客是誰。”

她的聲音沉著冷靜,聽起來像是寒冰慢慢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