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驚訝地抬頭,從來不曾想過康樂公主比她更快地摸索到了真相。
“煙花柳巷?”皇帝不明甚解。
康樂公主道:“我曾為了染晴,從她所有的一切推測她的身份。”她靜靜地說著,仿佛染晴已經是一個死人:“她從來沒有提過京城裏的事,所以那些事一定和那個人有關,隻是我們不知道。她一個遊醫之女,即使來到京城也是孤身一人。”
這是真的。
所謂醫者,實際上不過是工匠。即使做到最好,也不過是禦醫——這還是在沒有世家壓力的時候,排除萬難才可能做到的。
這就是現實,不論旁人接受與否。
而染晴即使會醫,到底還會多少?而且這也已經不重要了,一介女子不可能在齊國京城開醫館。連她的父親,曾經在京城呆過,最後還是被迫走了,更何談染晴這麼個走到哪都招人嫌的活靶子。
單單是性格,就將她自己幹活養活自己的可能減低了許多。就算康樂公主不想小瞧染晴,可這就是事實,最有可能的發展。
所以她不是依靠自己來到京城的,是有人在幫助她。
“染晴有什麼優點?她自己。”康樂公主微笑,如今能說優點在自己身上的人並不多,包括她,嚴格的說,她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且唯一靠自己賺來的,是皇兄的恩寵。“她是個很敏銳的姑娘,所以有些人就是看中了她這一點。”
她幾乎要想出真相了,但還是差那麼一點點。
這些話說起來簡單,但如果在現實,隻給你一雙眼睛,要看出這麼多並不是件容易事。
康樂公主下了結論:“而染晴的那點家世……我不是不尊重她,但她沒有家世可言。”
從頭到尾,染晴所有的,不過是一雙眼睛、一張嘴。所以她脫離不了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力量太過單薄,根本不可能動搖皇權。染晴自己或許並不懂這些,但也可以看出她是個沒能力逃跑,隻能耍耍嘴皮子的人。
袁葉離靜靜道:“所以,就隻剩下了京城南麵的那些人了。”
京城南麵,那是一片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不會有世家跑到鄉村去挖人當丫鬟,但如果是那裏,卻還有可能。而且染晴穿著光鮮亮麗,明顯與一般的世家丫鬟有所不同,連打扮都帶著一點風塵的味道。
袁葉離並不想承認這一點,前生她認識的那個染晴,至少也是宮女,從前是繡樓裏長大的姑娘,而如今的家世不是差了一星半點,她更是孤立無援了。如果她的主子不理她,根本不會有人管她的生死。
“她能夠穿那樣的衣裳,我也想過會是那些地方離的人。”康樂公主猶豫了片刻,終究沒有將“青樓”二字說出口。但她歎了口氣,“我也想過派人去找,但結果就是如泥牛入海。”
她堂堂一個公主,她即使要查,也必須很小心,而查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那些地方裏的道道可謂九曲十三彎,即使有權勢,但結果表明,並沒有起多少作用,連染晴的身份都不曾查到。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皇帝此時卻抬頭:“康樂,你多管了。”
多管閑事……這是實話,但康樂公主冷然道:“皇兄不想將這些事情盡快解決?”
皇帝歎息,“本來或許,如今未必。”
他的話意思很簡單,本來康樂應該橫加一把手,但前提是沒有在她企圖破壞這一切之後。而康樂公主的模樣,很明顯並不是她的真心話,而隻是她在賭氣,不願順從皇兄的安排。
“明日就是出海的儀式,”皇帝道:“在那以後,朕不會再見你一麵。”
舉行完儀式以後,康樂公主還有一段日子才會真正上船,因為京城不在海邊,兩段路的差距太遠。袁葉離沒有出聲,她將手裏的水用手帕擦幹淨,包住那一把柳樹的枝葉。
染晴最終沒有離開地下室。
但自從那天以後,這個姑娘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作為一個囚犯,她身邊的人並沒有將染晴的情況上報,僅僅是給了她好一些的住宿環境。終於在康樂公主走完出海儀式以後,關於這件事的消息再次傳來了。
多日的搜查,隻找到了一個結果。這一次,染晴曾經經曆過的一切,終於要暴露在人眼前。皇帝派人追查,然而青樓中一名名為柳葉的女子,在追捕下孤身一人逃離了悅心樓,往京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