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猶豫。

他一把就將袁葉離抱起來,直接抱到主廳裏去。一直到屋裏才放下,即使一屋子的侍從也不多,但他們也是看著的。隨後,他才去看了自己的臣子。姓洛的男人是他朝堂上的賢臣之一,至少能力夠好,好到他一直重用至今的地步。

洛原跪下行禮,帝皇冷眼望著他。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此舉是何意。他一國之君,不能做出太過火的舉動,甚至在後宮也必須雨露均沾。如果隻是平民丫頭,那他事後或許可以裝作不知道。但如果是一個,他重用的臣子的女兒,還是如此明目張膽……

那意思就隻有一個了。

皇帝道:“今夜叨饒愛卿了。”

洛原自然是要推脫的:“微臣不敢,微臣未能在門前迎接,才是對陛下最大的不敬。”

皇帝微笑,然後起身打算離開。隻是簡簡單單幾句話,表達不了些什麼,至多是客套罷了。他也不是要馬上說要迎人入宮,他若是這樣做,隻會引來朝堂側目,甚至連一個承諾都不應該給——比之他的朝堂平衡,女子還是不那麼重要的。

相反,給一個模糊的承諾,或許日後洛原才會因為他的不表態而惴惴不安,而不是因為皇帝的偏私,所以自私自利,試圖在朝堂上坐大。

皇帝沒有多說話,起身回到馬車中,馬車輪子轉動,一直回到宮裏去。

袁葉離是在清晨方才醒來的。

她本來就受傷不重,而且也不至於因此而受驚。但袁葉離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如今的身子不如以前好了,即使她還是原來的她,也常常纏綿病榻,比如初見夏薇時那樣,甚至沒有力氣常常外出。

她睜開眼,覺得很累。

一眼就看到了床頂,一個香囊垂掛下來,是黑布上用紅線織出的圖案,看起來很典雅。她擦了一下額頭,發現自己熱得冒汗。但她卻又知道,如今冬季已經到了。冬季為何會這樣熱?她皺眉。

還沒有等袁葉離喊人,她就聽見了白鷺的聲音。白鷺立刻爬起身——她原來是坐在床下的,頭靠著床榻。如今小心翼翼地起身,透過薄薄的輕紗簾子就看到了袁葉離是睜著眼的。

白鷺回頭看了一眼門窗,將一扇沒關上的窗關好,拿來一件披肩,才撥開紗簾,輕聲道:“小姐,你醒了。”

袁葉離被白鷺扶起身,隨後她為她披好披肩。她張開嘴想要說話,發現自己嗓子沙啞,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時候白鷺遞來了一杯茶,袁葉離喝下去才覺得自己緩過了一口氣。她開口道:“是什麼時辰了?”

白鷺靜靜道,“小姐,辰時三刻了。”

袁葉離聽見了,尚以為隻是一夜過去,因此她也沒有多問。可下一句白鷺就道:“小姐,你昏睡一日一夜了。”

她才驚詫起來。白鷺取來帕子,擦去小姐額角的汗水,“大夫昨日來看過了,說小姐醒來發了汗就好了。小姐的藥在廚房熱著了,可要奴婢去拿來?”

袁葉離點點頭,“好。”

屋內很安靜,所有一切都擺在原來的位置,甚至仿佛她從來不曾離開過。她能聽見窗外風聲,然而窗關得緊緊的,風吹不進來。

白鷺點頭,將紗簾從又拉下來,再拉了一層厚簾,才出門去。袁葉離坐在床上,手裏捧著一杯茶。

康樂公主如今,已經走了。皇帝讓她不要再參與其中,而她堅持,也僅僅到了那一夜裏,看到了柳葉。柳葉和楊柳是那樣的相像,即使她猜錯了也幾乎沒有影響。理所當然地,柳葉也不認得她。

她甚至說了一句話:“你和她真的很像。”

柳葉甚至也沒有疑惑,甚至不知道她口中所說的她是誰。她一直努力想要到真相,可她遇見的人越多,她就越來越絕望。隨著時間的過去,她甚至懷疑那日看見的人影,聽見的一個聲音,僅僅是她的一個想象而已。

她不能確認,是不是她無法忍受獨自一人留在這裏,為自己編造的一個故事而已。

衛承淵當初說的話,也已經離她很遠了。時間是利器,它慢慢抹掉了你的一切執著渴望期盼,甚至還不覺得有何不對,轉而又去想象旁的事情了。至於入宮一趟,去問當今聖上……

還是先養好病再說吧。

袁葉離不得不承認,在這時候,她自己一人之力顯得太過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