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這話直接得過了頭,在屋子裏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會順著這場戲繼續,接下應敏的道歉,然後兩人互相寒暄一番,繼續相安無事的時候,她偏偏就這樣說了。應敏是其中最錯愕的,她以為隻要她道歉了,就可以當作所有事情都沒發生過。

有些人就是這樣,以他們的方式想當然,覺得世界會順著她來運轉。

這種想法說好聽了是天真,說難聽了是自大。

她不由得直接脫口就是一句:“什麼?”

她一雙眼睛望著袁葉離,完全不敢相信。在這位二小姐的一生中,大約沒有什麼人違逆過她——身邊是會順從她任由她責罵的奴仆,還有寵溺她的娘親,連她的姐姐,都隻是一個任由她欺侮的軟弱人。

即使她道歉了,她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道歉,僅僅是被娘親迫著,所以不得不為之罷了。

袁葉離卻不理會她,繼續望向陳氏,淡淡的說著:“我不接受她的道歉。”

這其實是一句很平常的話,然而落在應敏耳中,就格外的刺耳。應敏開口就是尖叫:“我已經道歉了!你為什麼不接受?”她瞪著她,完全失去了千金小姐的儀態。

她身後的陳氏張了張嘴,但很快反應過來,按下應敏,走到這個客人眼前。應敏依舊在掙紮,可僅僅是一個眼色,一個仆人就上前按住了她。她道:“為何雲姑娘不接受?”

袁葉離微笑,這聽起來真像句人話,“因為,”她輕輕的說著,“令千金根本沒有誠意道歉。”

“雲姑娘說話可真直接,是個爽快人。”陳氏也對著她笑,完全不在意身後正在掙紮的應敏,似乎沒有很在意自己女兒的反應。

袁葉離不以為然,“看看令千金的反應,我說得對,不是麼?”

‘令千金’三個字說得格外響亮——千金小姐,是對應敏這位大家閨秀的稱呼,說她價值千金。可是如今看看,假如這樣的人都價值千金,那這千金也太便宜了。

陳氏並沒有讀出這一層含義,但袁葉離的反應,她還是能看出來的。她道:“小女不懂事,惹客人不高興了,還望雲姑娘見諒。”

這就是要把事情擋下來的意思了。許多溺愛子女的父母都是這樣的,他們為孩子將事情擋下來,回家也不舍得多訓斥一下,最後事情不了了之,還是那個樣子。

袁葉離道:“見諒?”

她的聲音很冰冷,一個虛弱到不得不坐著的姑娘,抬起眼來看著陳氏,氣勢也輸不了半分。她道:“倘若當真隻是她不小心弄丟了書,我還覺得可以原諒。但是……”

她說話的時候,故意拖長了尾音,聽起來欲言又止。

陳氏本就心中有鬼,這個時候更是想盡快將事情解決。她立刻順著問道:“如何?”

袁葉離微微一笑,這時候房中剩下的人不多,應敏更是已經被拖到房間外頭了。這是最好的情況,“可惜,令嬡是有心策劃此事。”

“有心?”

“我是外人,本不應該多說話,但很可惜,有人看見了令嬡的所作所為。”

陳氏是一個有城府的人,此時此刻還能耐著性子,和袁葉離對答。可她的臉色已經白了,很明顯是在竭力隱瞞某些事。袁葉離看了她一眼,也並不拆穿,開口道:“請容我去請一個人過來。”

陳氏這時候隻想著掩飾,根本沒有想到袁葉離還留了這一手,自然是道:“請。”

她雙眼無神,沒有想過對方接下來會如何做,低著頭,想著自己的事情,直到院落中進來一個人後,她才驚訝地睜大眼睛:“應琅?”

進屋來的人正是應琅。她麵色依然有幾分蒼白,仿佛是久不見日光之態,但眉眼間卻多了幾分堅決。她理所當然地向陳氏行禮,“應琅見過母親。”

比起受盡溺愛的應敏,她似乎更像是這山莊中的千金小姐。袁葉離細細地打量著她,但並沒有開口。

陳氏道:“你怎麼會來?”

她雙目盛滿驚恐,微微張大嘴,說話的時候音調更顯得有幾分扭曲。應琅仔細地望著自己的母親,隻覺得有些心驚膽戰,但她壓下一顆正在狂跳的心:“因為應琅就是雲姑娘所說的那個人。”

當她開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連說話的時候都不發顫。袁葉離這時候接過話柄,“令千金是山莊中的人,還是由她來說吧。”

陳氏望著袁葉離,到底年歲長,壓下了心底的震驚。看著應琅緩緩開口。

應琅道:“就是今日清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