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入耳,配合殷判現在受氣小媳婦兒樣子,聽起來怪可憐。夏琴懵了,上課時候設想的“先禮後兵,她肯定怎麼叫囂,自己到時候如何應對”全沒派上用場,腦子一木,嘀咕道:

“道歉有用要警——不是,一看你就不誠懇,是敷衍我的……你要是成心,你至少,你至少站起來說。”

殷判心想有道理,蓄了一會力,撐起身子走出座位,即刻開始心慌,眼前的景象隨著心跳一陣一陣發黑:“嗯,對不起,希望你能原……”

殷判沒說完,夏琴回過了神,終於發現她情況不對,慌裏慌張地扶著她坐下:“等下,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眼見著殷判起身,整個人都是晃的,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稍微一動,竟然是一頭的冷汗,大夏天卻冷得發抖,嘴唇也毫無血色:“我我我知道了,你肚子疼……”

夏琴以為她痛經,一下子想起來,她之前就因為肚子不舒服躺了一節語文課,剛才上課前自己還撞了她一下,肯定更難受了,被調戲這種小事一下子就扔了,馬上動起來道:“你等我一下!”

殷判暈暈乎乎地又坐回了座位上,眼見著這個自稱打算找自己麻煩的同學跑遠,回來的時候帶著一個擰緊的杯子,塞在她手上來,說:“你喝點熱水,捂一捂肚子,會好一點的。”

殷判:“……”

夏琴看著她的眼睛,總覺得靠她自己是抗不下去,道:“這樣,我去校醫室給你拿一板布洛芬,你先休息一下,實在不行就和老師請個假,到醫院去。”又走了。

所謂畢竟天下妹子是一家,在鐵血姨媽麵前,再大的誤會都不是誤會,她們必須站在統一戰線:隻有肚子裏被蹦過迪的人,才能感同身受體會同伴的苦。

殷判眯縫著眼睛看她一溜小跑出教室,實在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喝熱水會好一點,但還是接受了好意,擰開杯子,喝了一口。

微燙的水順著口腔向下,流進她有點冷冰冰的身體內,真的讓她好受了點。

殷判:“……”真的誒,有點神奇。

殷判又喝了一口,擰回蓋子,抱著它發了會呆,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夏琴是不是覺得自己月經來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別別扭扭想了半天,索性隨她去了,然後想著王老師說,這節課下課收學費的事。

殷判沒有手機,沒法使用現代便利轉賬方式,從書包裏摸出一遝現金,心想,這都是她換三把桃木劍、交兩個月房租的厚度了。

貧窮小道士心裏歎氣,起身向辦公室走。

怎奈她頭昏眼花的,從後門出去的時候一腳踏在門階上,扯著傷口,腿一歪,差點摔倒的當口,一雙手扶住她,驚得殷判往後仰倒,後退了好幾步。

商泉雙手投降式舉起:“行行行,我不碰你。”

殷判彎著腰捂著腿嘶嘶抽氣幾聲,又聽她道:“學費我幫你墊給王老師了,你一會給我就行。”

殷判驚道:“你為什麼幫我墊錢?”

殷判骨架小,彎腰下去的時候細長的脖子曲線通向脊背,顏色蒼白,左腿褲腿裏包了繃帶,所以略鼓,現在也滲出血跡來;還有袖子,凝固的一灘血塊被卷了幾圈藏起來。

商泉雙手抱胸,笑意盎然地打量著她:“可能……是因為我覺得你不太方便走動?”

殷判沒來得及出聲,又聽她看了兩眼自己手裏的現金,憑借厚度估算道:“你少拿了一千,是不是沒算書本和學雜費?”

殷判愣了:“還有學雜?”

商泉點頭,想起她第一天被人求著算命,眼睛裏流露出那缺錢樣,道:“那這樣,多的你不必著急還我,這筆錢再說吧。”

說完又指指座位:“你還是坐著吧,我怕你暈在這兒。”

殷判依言回去坐著,這時候教室裏人也多起來了,她隻好扭頭,小聲問她道:“金銀三座我全給你了,因果書?”

這種事上商泉還是明事理,從抽屜裏摸出那張紙,當著她的麵撕碎,然後還把碎紙攏在一起放在她手上,道:“合作愉快,以後有事用的上我,就說話哦?”

殷判把碎紙團成團,先“不用不必沒關係”三連拒絕,非常想要和她扯清關係:“我回去就找家長轉錢,然後還你。”

商泉嗯嗯點頭,好笑道:“你好像有點怕我啊?”

繼承了她老娘的相貌,商泉也算是個美人坯子,眉眼雋秀,有一對漂亮的臥蠶,笑起來會水光盈盈,是那種不帶一絲妖氣嫵媚的大方幹淨,像隻明亮亮的小太陽。

這是個很能騙人的相貌,讓她說一句鬼話都能帶上十二萬分的真誠,自然也很難讓人感到“怕”。

殷判想,自己有沒有忌憚她?她想回話,但總覺得認同也不對,不認同也不對,最終什麼也沒說,轉回去趴在桌上睡覺。

商泉沒說什麼,倒是夏琴回來對殷判噓寒問暖了一番,塞了藥,再三叮囑她不要硬撐。

商泉:“嗯?夏姐尋仇回來了?”

夏琴知道她笑話自己:“哎呦喂,你沒見人家不舒服啊?站都站不起來了。”

商泉說:“你真像個小孩兒啊,想一出是一出的,不報仇不罷休這種話也張口就來。”

夏琴莫名其妙:“我誇張一點怎麼了……後來發現那就是個誤會嘛。難不成別人氣你,你說你要殺了他,你還真要動手啊?”

商泉先是“哦”了一聲……然後又“切”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