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九牽機(完)(3 / 3)

她沿著殿中豔麗的織錦華毯一路走至主位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開口,便是憤恨痛苦的嘶啞之聲,“陛下,太後娘娘,臣婦是來自請死罪的——”

太後和建章帝嚇了一跳,再看她連傅韞的牌位也抱著,更不明白她為何有此行,太後忍不住道:“清瀾,你這是做什麼?怎就自請死罪?傅玦呢?他為何不曾隨你同來?”

“他不會來了太後娘娘——”

簡清瀾紅著眼睛,一把將手中牌位砸在了膝前地上,“臣婦自請死罪,全是因這大逆不道的傅韞,和不忠不孝的傅玦——”

簡清瀾的話似晴天霹靂,驚得滿堂色變,太後和建章帝怔愣住,便聽簡清瀾咬牙切齒道:“臣婦今日才知,傅玦他根本不是傅韞的私生之子——”

……

二更不到,江默便到了琉璃巷。

戚潯迎他入屋,江默有些緊張地道:“你可知明叔此刻在何處?”

戚潯不解,“還不知,等王爺來了就知道了,兄長,是出了什麼事嗎?”

二人入屋落座,江默搖頭,“那倒沒有,人的確救走了,但是我有些不放心。”

戚潯鬆了口氣,又為他倒茶,“王爺行事素來周全,兄長放心。”她將茶盞遞上去,又忍不住道:“事到如今,兄長對王爺應當並無懷疑了吧?”

江默神色有些複雜,戚潯便感歎道:“此番王爺動用了許多人手,也冒了極大的險,若非真心實意幫我們,根本做不到這一步,真不知如何報答他。”

江默捧著茶盞,“他或許無需報答。”

戚潯一愣,還當江默知曉了二人情誼,但見江默容色肅然,全無探問之意,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她點頭,“王爺行事,的確不求回報。”

今夜無星無月,門外風聲緊嘯,有落雨的征兆,戚潯聽著風聲,心底無端生出些不安,她坐不住,便不時起身走到窗邊去看,生怕聽不見院門被扣響的動靜。

角落裏的燈燭從明亮到昏暗,眼看著到了亥時過半,巷子裏仍安靜如初,戚潯覺得不妥,轉身對江默道:“王爺是去赴宴,太後壽宴之後應當不會留他吧?”

說至此,戚潯又搖頭,“不一定,今日劫囚事成,說不定要讓王爺和拱衛司一起追查劫囚之事。”

江默亦在想傅玦此刻在做什麼,片刻後道:“或許真有可能,整個下午到晚上,孫律一直留在城南搜查未曾入宮,眼下巡防營和京畿衙門都在幫忙,刑部說不定也要加入……”

此言令戚潯微微安心,但等第三次需要挑亮燈花之時,戚潯有些等不住了,“已經快子時了,莫非有何變故不成——”

她心底惴惴不安,而好似為了應和她的話,寂靜的琉璃巷中,此刻竟忽然響起了嘈雜的馬蹄聲,那聲響來勢洶洶,戚潯隻覺屋內的地磚都在震動!

江默立刻將一旁的燈盞吹滅。

屋子裏驟然漆黑一片,戚潯心跳的越快,江默輕聲道:“我去看看——”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院門之處,剛從縫隙中朝外看了兩眼,身形便僵了住,戚潯見狀亦走上前去,待那陣馬蹄聲走遠,連忙問道:“是什麼人?”

“是禁軍。”江默站直身子,眉頭越皺越緊,“除非涉及皇室,又或者哪個文武百官犯了潑天大罪,否則是不會動用禁軍的,他們此行,是往城南方向去了。”

戚潯心腔高懸,但還是道:“不會是與王爺有關,一定是出了別的事——”

江默眯眸道:“我去探探消息,你在家裏莫要出門。”

戚潯欲言又止,但如此是最好的安排,她點了點頭,江默很快閃身而出,再將院門關上時,戚潯便站在門後發起怔來。

她還記得,昨夜進門後,傅玦的馬車就等在外麵,直等到她屋內亮起了燈盞方才離開。

但今夜傅玦失約了。

戚潯在院門口又站了一刻鍾,門外巷子裏隻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她心跳的越來越快,終於,她走到院子角落裏牽馬。

她再等不下去,此刻隻想直奔王府看看,她是大理寺差吏,若遇見麻煩可拿差事做借口,心思一定,戚潯出家門上馬揚鞭,直往安政坊疾馳而去。

路上禁軍和巡防營的士兵不少,戚潯隻敢選僻靜街巷,她過禦街入安平坊,又沿著幾條熟悉的小巷往安政坊趕,在距離臨江王府一條街之處,擇了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巷下馬步行。

巷子裏昏黑蔽目,出了巷口便是臨江王府正門,但剛走到一半,戚潯卻聽到了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她心底一凜,將馬兒留在巷中,自己快步往巷口跑去。

半個身子剛探出巷口,戚潯便急急刹住了腳步,她震驚地看著在王府外圍著的禁軍,隻愣了一瞬便撤回了身形——

有統領模樣人正在門口訓話。

“繼續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放過!”

“太後娘娘和陛下說過,不必傷人,也不必為難侯府舊仆。”

戚潯靠著冰冷牆壁,靜默無聲地僵愣住。

她沒有看錯,也沒有聽錯,王府正門大開,禁軍們手執火把腰佩刀劍,像是要將王府抄家了一般……

為什麼?誰敢抄臨江王的家?

無數的疑竇冒出,戚潯急迫到頂點,耳邊隻剩下夜風轟鳴聲,憑她的聰明,該大概猜到出了何事,但她此時好似失了神魂,呼吸不暢,無法思考。

她再度探身,望著那些生人勿近的臉孔,甚至生出一股子孤勇,想要冒險探問,可就在她要邁步而出時,黑暗中一隻手猛地將她拽了住!

“妹妹!”

戚潯被拽回巷子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是江默的聲音,她未想江默怎麼跟了過來,隻立刻道:“兄長,王爺他——”

話未說完,戚潯看到了跟在江默身後的人。

楚騫站在夜色之中,從懷中掏出一物,鄭重地朝她遞了過來,“戚姑娘,王爺下午令我將這封手書和玉牌交給姑娘。”

戚潯指尖輕顫的去接,觸摸到玉牌後,她辨出是傅玦隨身帶著的那一枚,這時“嗤”的一聲,江默將火折子點亮,他眼眶滿是血絲地望著戚潯,示意她看手書。

戚潯喉頭梗住,言辭難達意,忙將手書打開。

信上隻有寥寥幾十字,字字墨跡力透紙背,又因墨漬未幹顯得紙麵不淨,可以想象傅玦落筆時是何等緊急。

剛看了兩行,戚潯如遭雷擊般愣了住。

她眼瞳內滿是震驚,握著手書的指尖劇烈地發抖,而這時,遠處王府外馳來幾匹快馬,有人朝門口站著的禦林軍副統領元邴稟告——

“統領!在城門處等到臨江王了!他獨身一人回城了!”

元邴一聽此言,立刻出門來,上馬後又喝道:“我們去會一會臨江王,不,現在應該叫他寧家世子了——”

馬蹄聲“嘚嘚”遠去,戚潯緊咬牙關,硬生生逼迫自己看完了這封短短的手書,她手腳冰涼,意識也好似被剝離,先麻木地看掌心玉玦,片刻,又看向手書落款處,那用熟悉字跡寫就的名諱——

璟為玉華,玉缺為玦。

戚潯默念傅玦的名字,忽覺一股酸楚湧至眼眶,她拚命忍住,可胸腔裏窒痛地厲害,她側過身去,倚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終於寫到這裏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