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十破陣26(3 / 3)

秦瞻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傅玦見此又道:“若是猜得不錯,上一次在淑妃娘娘的寢宮水閣之中,便是公主殿下上一次癔症發作之時,算起來已有月餘,如今公主殿下禁足宮中,身邊又非自己人,一旦她癔症發作……”

秦瞻眼眶赤紅地打斷了傅玦,“是我殺了趙燁,你們為何非要誣陷公主?!有沒有癔症又如何?趙燁該死,我恨不得他受淩遲之苦,我殺了他,看著他鮮血流盡而亡,這些都是我做的,公主殿下根本不知情,凶器是什麼我本就忘了,你們又怎能證明那枚血玉留在了長風閣火場之中?”

秦瞻嘴硬地反駁,傅玦劍眉一皺,的確不知如何證明,可這時,孫律忽然開了口,“如果能找到呢?”

秦瞻一愣,孫律轉身道:“陛下,微臣去瑤華宮之時,得知當年事發之後,有小太監撿走了火場內一些值錢之物,這其中就包括一枚血玉,那枚血玉被一個當年瑤華宮的太監撿走,如今,這太監到了年紀已放歸家中,隻需要找到此人追尋血玉的下落,若是能找到與這鳳釵之上一樣形製的血玉,便是鐵證無疑!”

趙沅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傅玦在陳述她的罪過,說她害了自己的親哥哥,她的夫君秦瞻,卻又奮力地認下死罪,而他們說的一切,在她的記憶之中,竟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但她依稀記得,上元節宮宴前一個時辰,她忽感不適暈厥,再醒來之後,人躺在榻上,挽好的發髻鬆散,鳳釵也被損毀,她當時心底不快,但夜宴將近,隻好換了絹花前往玉茗殿。

秦瞻的確說是他摔壞了鳳釵。

但她也深深地知道,檀珠、沉雲幾人,沒有人會手腳不幹淨地貪圖那枚血玉。

趙沅心跳的有些快,越是用力回憶,太陽穴便陣陣發疼,十六年前的事記不清了,那一個月以前呢?

淑妃宮宴之上,她飲了酒,人再度迷瞪起來,前一刻人還在淑妃為她準備的廂房之中飲茶,後一刻,她人已在水閣之中坐了良久。

秦瞻說她醉酒,她不疑有他,但她記得那日,秦瞻自己滴酒未沾,麵色卻白的厲害,扶她起來的時候,掌心甚至有一層冷汗。

趙沅眉頭緊皺,目光急速地在殿內眾人身上切換,她經常醉酒,又引得舊疾發作,一養便是數日都下不了床,人昏昏沉沉,仿佛惡疾纏身,但過了那幾日,仍舊是明豔端華的長公主,那昏昏沉沉之前呢?

她記不起醉酒時的場景,亦想不起舊疾發作時暈厥前的場麵,次次清醒過來,都要靠駙馬安撫,亦要靠駙馬告訴她發生了何事……

趙沅呼吸急促,心跳聲大得她耳邊轟然作響,她忍著太陽穴的疼痛仔細地回憶,卻越想越覺得她人生之中有需多日夜都是空茫一片,好似被誰奪走了一般,而她稀裏糊塗的,尋不到這空茫的起始,亦心驚地想,她竟然到今日才覺得古怪。

建章帝未想到孫律在瑤華宮還有此收獲,若當真找到了那枚血玉,便足以證明駙馬在撒謊,凶手乃是他的皇姐,那他還要令孫律查到底嗎?

而他的皇姐,又怎會身患癔症,還去謀害自己的親哥哥?

“陛下!太後來了!”

一片靜默之中,一個小太監麵色緊張地通稟,殿內眾人皆是意外,建章帝皺眉:“太後為何能離開永壽宮?”

“近來太後娘娘用藥頗多,出入永壽宮的太醫、侍從變多了,自然攔不住外間的消息傳進去,今日太後娘娘本在永壽宮等著駙馬問斬的消息,可沒想到陛下下令停了行刑,太後聽聞此事,怒不可遏,立刻命人準備鑾駕過來,她老人家重病在身,禁軍不敢強攔,隻得放行——”

小太監語速疾快,他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錢啟安打頭,八個太監抬著太後鑾駕,腳步疾快地到了崇政殿外。

太後華服加身,身上還裹著厚厚的狐裘,但她麵色蒼白,眼下青黑,足見病狀未輕,一看到殿內這樣多人,連秦瞻也跪在殿中,太後眼底怒意怎麼也壓不住!

“拜見太後娘娘——”

“母後怎會過來?”

眾人行禮,建章帝更是親自起身去殿門口攙扶太後,太後顫顫巍巍的起來,剛被建章帝扶住,便憤憤問他,“為什麼不斬秦瞻?!他是謀害你哥哥的凶手,便該在天下人的唾罵之中斬了他,為何不斬他?!”

建章帝扶著太後進了殿門,太後又滿是恨意地看著秦瞻,“竟然是你,竟是你,當年哀家將沅兒嫁給你,還以為你是個好的,可你竟敢!你竟敢謀害燁兒,這些年來,哀家還待你和秦氏不薄……”

太後又悔又痛,十多年來她錯把仇人當親人,她多想親眼看著秦瞻被淩遲處死,但她臥病在床多日,根本沒有機會,得知秦瞻要被問斬,她隻當咽下這口惡氣,可臨到關頭,竟停了行刑,百多年來,宣武門外的斬刑從未半途停止過!

她又問建章帝,“皇帝,你到底為何不斬他?!”

建章帝隻怕太後受刺激,便耐著性子道:“情況有變,如今還有些疑問要審定,駙馬之罪,並不會輕判,母後如今有恙在身,還是回宮養著等消息——”

“來人,送太後回宮!”

聽聞此令,楊啟福正要帶著小太監上前,太後卻猛地將建章帝推了開,她扶著錢啟安的手堪堪站好,對建章帝,對秦瞻,對殿內的所有人都無比的惱怒!

“哀家不回去!皇帝翅膀硬了,也記不得哀家對皇帝的恩義了,這樣大的事,竟也要瞞著哀家,哀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皇帝和眾臣們都不把哀家當回事了,但你哥哥的生死之仇,哀家閉眼之前定要報了——”

她多年心魔作祟,再加上被禁足多日,失了從前還能掌控帝王時的尊榮,這份怒火早就按捺不住,如今當著眾臣之麵,絲毫不給建章帝留臉麵。

她無所顧忌的喝罵,目光一轉看到趙沅,又喝道:“沅兒,你夫君幹的好事,他謀害了你的親哥哥,這麼多年你與他同床共枕,你竟全無察覺?這麼多日了,你為何不敢來見我?”

說至此,她不知想到什麼,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有真的忘記,我早該想到的,當年的事,你便是知道也絕不會告訴我!”

趙沅腦中混沌一片,“兒臣沒有忘記什麼?”

太後看看趙沅,再看看眼底尤有恨意的秦瞻,忽然認定了一般的道:“你……你果然知道,你也在記恨你哥哥,又嫁給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自然要幫他,否則憑你的聰敏,又怎會半分不知呢?!你也是幫凶!”

建章帝隻覺太後已經走火入魔,不由上前道:“母後,案子尚未審清——”

“你休想來蒙騙我!”太後怎聽得進建章帝之言,她呼吸急促地道:“是不是趙沅在為駙馬求情?你向來聽信她的話,可她也是幫凶,你怎能信他?!”

傅玦幾人神色複雜地看著這一幕,建章帝亦覺心焦,可這時,趙沅忽然一邊搖頭一邊苦笑起來,她看看太後,再看看其他人,眉眼間盡是悲涼,“今日這是怎麼了?一邊說我是幫凶,一邊說我是凶手,總之,趙燁之死,一定與我脫不了幹係?”

其他人知道她在說什麼,可太後卻不懂,她愣住,“你說什麼?誰說你是凶手?”

趙沅下頜微揚,有些輕慢地道:“他們啊,母後,他們說,是我身患癔症,亦說當年是我殺了趙燁,母後信嗎?”

太後表情瞬間變了,她看向孫律幾個,見他們麵上毫無否認之意,便明白趙沅說得是真的,她眸子緩緩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趙沅,“不是你幫著駙馬隱瞞,而是你殺了你哥哥?”

趙沅今日被指控了太多,但太後的到來,才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沒想到,三法司和拱衛司尚且要千方百計的找足證據才能說她有罪,可她的親生母親,對她的懷疑卻是如此輕易。

她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連證據都找到了。”

太後又去看孫律,見他默然未語,太後頓覺眼前一黑,“你……你在記恨他,他是你親哥哥啊,你怎麼忍心……”

趙沅腦袋裏雜亂無章,心底卻莫名生出一股鈍痛,就好似這些話,她曾聽過一般,太後一邊說一邊去看建章帝,但見他也未曾駁斥,便覺五雷轟頂一般痛苦,“你、你果然沒有忘記,你沒忘記……”

趙沅隻覺腦子裏有焰火炸開了花,她分明什麼都記不起來,可太後非要說她未曾忘記,她未曾忘記什麼?還是她本就不該忘記?!

忽然,趙沅在雜草一般紛亂的思緒之中抓住了一線,她冷冷看著太後,“母後是說我沒忘記二十一年前墜落未央湖?”

太後身形搖搖欲墜,聽見這話,更是驚痛地道:“是你,是你殺了你哥哥,是你殺了他——”

趙沅隻覺頭痛欲裂,麵對太後痛恨的目光,她豁出去一般地道:“或許是吧,他本就罪孽深重,他那樣的人,德不配位,他未做成大周皇帝,是整個大周之幸!”

“你……你……”

太後指尖發顫地指著趙沅,身子亦站不住地往錢啟安身上倒,建章帝見狀立刻上前攙扶,可太後卻忽然捂住心口,“哇”地嘔出一口血來——

“母後!”

“來人,傳禦醫!”

殿內驟然陷入一片兵荒馬亂,太監們驚慌地將太後送入偏殿,又有人疾步朝太醫院跑去,傅玦和孫律幾人憂心忡忡,趙沅卻忽然痛苦地蹲了下來,她捂著耳朵,身子抖如篩糠,額頭細細密密的漫出一層冷汗!

“公主——”

秦瞻驚呼一聲,一路膝行著朝趙沅靠近,他手上掛著鐐銬,沒法子將趙沅擁住,便隻兩手抬起,艱難地去握她的一隻手,“公主,公主別怕,公主已經好了,公主什麼都沒忘——”

“阿沅!阿沅——”

秦瞻不斷叫趙沅的名字,見其他人也紛紛圍上來,這時,趙沅卻痛苦地悶哼出聲,人亦顫栗著倒在了地上。

她麵如金紙,意識全無,秦瞻失控一般地哀求道:“不要再問她了,都是我做的,她已經好了,她分明已經好了!你們要知道什麼我來說,但再也不要讓她想起那天晚上,殺人的根本不是她,根本不算她——”

作者有話要說:  萬字來了!爭取再寫一個大章正文完結!番外寫婚後糖~

然後前文補充了一點線索,後期完結之後也會再增補調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