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妤看看手裏吃了兩口的包子,又側頭看一眼手邊的盤子,點頭道:“好,那你先去部署,可別讓人給跑了。”

君清澤點點頭,轉身出去。

不過半刻,他便回來,林昕妤已經將一盤煎包全部解決完,正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長發,見君清澤進來,她隨意的將頭發挽起插上幾根木簪。

出去之前總是被偷襲的考慮,林昕妤也將頭上的發簪多簪了幾支,確保不管何時何地都有暗器可以使用。

兩人牽著手出府,沒有搭乘馬車,而是在屋頂上飛簷走壁,如黑夜裏的蝙蝠,悄無聲息的朝林氏醫館而去。

林氏醫館裏,吃過晚飯的陳阿牛又開始跟躺在他對麵鋪,不太愛說話的孟大郎講故事。

孟波抱著被子靠在牆上,房間裏為了省油錢,沒亮油燈,開著窗戶,借著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能看清屋子裏的一切,他靠在牆壁上,手撫摸著腹部的傷口,想著自己明天就該走了,去哪了好呢?在京城他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什麼好混頭,可離開吧,天大地大,不知道該去哪裏好。

陳阿牛自然不知道孟波的心思,依舊一本正經的講著他的故事,“兩個盲人靠說書彈三弦糊口,老者是師父,七十多歲;幼者是徒弟,二十歲不到。師父已經彈斷了九百九十九根弦子,離一千根隻剩下一根了。師父的師父臨死的時候對師父說:‘我這裏有一張複明的藥方,我將它封進你的琴槽中,當你彈斷第一千根琴弦的時候,你才可取出藥方。記住,你彈斷每一根弦子時都必須是盡心盡力的,否則,再靈的藥方也會失去效用。’那時,師父才是二十歲的小青年,可如今,他已皓發銀須。

五十年,他一直奔著那複明的夢想。他知道,那是一張祖傳的秘方,師父記錯了應彈斷弦子的數目,八百根時就打開了那張紙,所以他至死也未複明。

‘……’一聲脆響,師父長歎一口氣又長籲了一口氣,心頭一陣狂喜,甚至顧不上向周圍從遙遠的山凹彙聚來聽他彈琴的鄉親們說聲抱歉,甚至顧不上帶上徒兒就一個人向城中的藥鋪匆匆趕去。

當他滿懷虔誠滿懷期望等取草藥時,掌櫃的告訴他:那是一張白紙。他的心咚地跌入冰窖,頭嗡地響了一下,他努力抓住櫃台的護欄平衡身體,平靜下來他明白了一切:他不是早就得到了那個藥方了嗎?曾經因為有這個複明藥方的召喚,他才有了生存的勇氣。他在謀生中,說書彈弦,受人尊敬,他學會了愛與被愛,在生存的快樂中他早已忘記自己是個盲人——他其實早已複明於那些勞碌的時刻。

回家後,他鄭重地對小徒說:‘我這裏有一個複明的藥方。我將它封入你的琴槽,當你彈斷第一千兩百根弦的時候,你才能打開它,記住:必須用心去彈,師父將這個數錯記為一千根了……’

小瞎子虔誠地允諾著,他看不見師父的兩隻枯眼已滿噙淚水,老瞎子心中暗暗說:‘也許他一生也彈不斷一千兩百根弦……’”

陳阿牛滔滔不絕的將完,久久也不見孟波回應他一聲,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平常這麼沉默,都不跟他說幾句話,就算他拿很好笑的故事說給他聽,也沒見他笑過,雖然這次的故事並不好笑,但很勵誌好嗎?

他猜到這位孟大郎家裏一定遭逢變故,他才會這樣的抑鬱寡歡,不太愛說話,可人生的磨難何止這些,他也遇到了,如果不是因為林姐姐,他也許會死,沒有人會願意養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他現在的心情也很低落,隻有跟人說說話,心情才能平複很多。

陳阿牛借著清冷的月光看向靠著牆壁的孟波,緩緩開口道:“孟大哥,你還好嗎?”

孟波歎了口氣,在床上躺好,閉上眼睛道:“時候不早了,該睡覺了,生病的人隻有多睡,身子才能好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