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譽眯著眼,淡然的想著,但手卻不自禁的抓住了被單,緊張的連指甲都青了。

畢竟他萬萬沒想到過九千歲有懷孕的那一天,也會有親手打掉孩子的這一天。

而另一邊當探頭觸碰到田譽肚腹的那一瞬間,隨行的醫生們看著顯示屏,齊齊倒抽口涼氣,眼眸紛紛瞪圓了起來,互相看著對方:“這……這……”

“這什麼這,趕緊說啊!”秦爺爺把拐杖敲得咚咚作響,“說!”

一聲冷喝帶著鋪天蓋地的怒火,醫生們一個震驚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開口:“”這……秦老,秦董……著……這孕囊真的……真的出來了……”

“三維彩圖上……孩子……孩子發育挺好的……”

“孩子已經13周了。”

三個醫生雖然話語斷斷續續的,帶著醫生們的震撼。可到底也將意思表達的清清楚楚。

秦爺爺聽完後,刹那間隻覺得自己瞬間好像年輕了二十來歲,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勁,疾步衝到了屏幕前,還急匆匆的帶上了老花眼鏡,想要看的清清楚楚。

果真,眼鏡一戴上,秦爺爺興奮的眯了眯眼。他眼前本來模模糊糊的一小團,此刻都能分辨出手和腳,還有腦袋了。

“雖然……雖然這個好像小了些,不像小玨那時候的圖。可看著也清楚!”

聽得耳畔響起自家爺爺亢奮的一聲,秦玨轉眸間視線落在依舊平躺在床上的田譽,再看看在床邊護著田譽,靜默的田家夫婦,眉頭簇緊,倏忽間便覺得寒意像是從骨髓深處溢出來了,一下子就將他秦玨冰凍的徹徹底底。

畢竟田母不提,田父此刻的表情過於冷靜,不像昨天匆匆忙忙跑秦家大宅的模樣。

想著,秦玨下意識的回眸看了眼顯示屏,就見原本有些訝然的醫生們此刻神情是駭然,甚至還有些驚悚。這三位醫生,素日裏穩重的醫生們,業內大名鼎鼎的醫學天才們,這一刻全都恍若世界觀崩塌了一般,甚至有人還下意識的失聲尖叫了起來,“不!上帝,這……這……這怎麼可能?!孩子……孩子的孕囊怎麼會破裂了?快!”

說到最後過於激動,都破了音。

以致於這聲尖銳的嗓音響徹在客廳上空,甚至還像危險來臨的bgm一樣,久久不曾散去。

“瞎吵吵什麼呢?”原本安靜的老道士瞧著三人喊得一聲比一聲高,不耐的掏了一下耳朵,沉聲道:“都說了打胎了,你們還不信?老道的師父那可是宮裏出來的婦科禦醫!幹啥啥不成,花式打胎,絕對沒問題。不信這能耐,你們多看看宮廷劇啊!藝術源於生活。”

這聲音哪怕是客觀的訴說身家,但聽在秦家眾人耳朵裏頗為不是滋味,覺得是陰陽怪氣的嘲諷。

秦爺爺氣得胸膛都一起一伏的,但竭盡全力的壓著翻騰的怒火,一臉謙遜的開口,問:“敢問老先生,還能救嗎?這也是一條人命啊!”

“命,早就沒了。”老道士聽得秦爺爺說到最後壓抑不住的悲切的怒吼,再一次抬手捂了捂耳朵,眼角餘光看看依舊躺在床上不語,可身體卻開始微微顫抖的田譽,沒忍住眼裏帶著些歎息。

老道士橫掃了眼在場其他人,看著麵色蒼白,像是在回憶過往的秦母,看著目光時不時看向田譽的秦玨,看著田家夫婦的警惕,看著三個醫生愕然又震撼的亢奮……將所有人表情盡收眼底後,老道士一揮拂塵,道一聲:“紅塵俗世多煩惱啊!”

頓了頓,老道士幹脆替田譽說出了話:“秦老爺子,你們不是不敢相信嗎?那現在就看著孩子走吧,也算緣分!”

聽到這話的所有人:“…………”

田譽聞言最後還是緩緩撐起了身,神色帶著複雜看了眼相處時間不算太長的老道士,思來想去想不出人到底是知道他的算計,還是順口一說。

所幸眼下不是他關注的重點,可以暫且擱置再議。

思緒一閃而過,田譽全神貫注,逼著自己眼眸直勾勾的看著屏幕。得虧秦家財大氣粗,就連帶著的儀器顯示屏也很大。大到即便隔了兩米多的距離,他田譽還是能夠清清楚楚的看見寶寶的變化。

沒了孕囊的保護,寶寶就好像在戰場上驟然失去了盔甲保護的士兵,輕輕鬆鬆的就被敵人一擊斃命,頃刻間血肉模糊。

下一秒,田譽眼睛像是被灼傷了一般,下意識的閉眼,但田譽卻依舊咬著牙,手死死抓緊了被單,迫使著自己睜著眼,把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幕牢牢記住,烙印在腦海深處。

與此同時,視線壓根沒怎麼離開田譽的田母看見田譽麵色瞬間蒼白,額頭溢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緊張的不得了。

最為要命的是,田譽渾身都在顫抖。

隨著人身軀不自禁的蜷縮,血眨眼間就見床單染紅了。

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幕,田母眼眸都猩紅,一把拉著老道士讓人把脈診斷,從人嘴巴裏得到田譽安全無憂後,當即雙眸帶著仇恨盯著想要躍躍欲試的醫生們,知道自己是遷怒。

但她此刻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直接怒吼著問:“秦老秦董,你們現在能夠確定我們是真打胎了吧?那你們能不能立馬離開這裏!我不想有人關心一個胚胎如何,我隻關心我兒子是不是健康!”

“這沒準還有辦法呢,能夠保胎!”秦爺爺聞言,神色還有些不可置信,像是豁出去了一切,帶著些哀求開口:“再讓醫生們看看。我都快要絕望了,這臨死之前又柳暗花明的,能不能讓我心理這塊大石徹底放下?”

“就是,這麼大的事情你們田家怎麼能夠自行決定,沒有問過我們的意見?”秦母撞見難得一見佝僂甚至卑微的秦爺爺,渾身僵硬,一時間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氣得脫口而出。

說著,秦母像是抓住了田譽的小辮子一般,越發挺直了肩膀,神色不虞著。

“媽,爺爺,你們都不要再提這事了。我們先出去吧。”秦玨瞧著快要對峙起來的兩家人,心中像是堵著大石塊一樣,疼得難以喘氣。

可說一千道一萬,所有事情的源頭是他秦玨。

想著,秦玨克製的閉了閉眼睛,壓下心理翻騰的萬千思緒,一字一頓,難得對長輩表情如此肅穆的開口。

邊說還帶著些威懾橫掃了眼醫生們。

醫生們迎著秦玨嗜血的眼神,心中咯噔一聲,咬著牙往後退,離開客廳。

頃刻間屋內倒也清淨了不少。

田譽看著遲遲不肯走的秦家人,笑得一如既往的溫柔,唯有眼角帶著些殷紅像是在訴說體內的痛楚:“這事,不再婚前協議裏,我為什麼不能自己做主?我的性命比這個莫名其妙的胚胎重要,是嗎?”

這忽然乖乖巧巧的人一下子變得尖銳,甚至還有些冷漠,秦爺爺和秦母神情都帶著些錯愕,定睛看了過去。就發現他們剛才沒有老眼昏花,此刻田譽蒼白的小臉上流出的是明顯的嘲諷。

“你們既然要聊,那我說個清清楚楚,聽不清楚的,拿錄音錄下來反複仔細聽,可以嗎?”

田譽說到最後,還一如往常的細心,幽幽的提醒著。可當看著溫柔的田譽,秦爺爺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覺得自己腦子裏下意識的閃現出一個成語——笑裏藏刀。

不自禁秦爺爺握緊了拐杖,幽幽的看著田譽,隻覺得自己心口像是梗著一根魚刺,不上不下的,難受的很。

“從世俗人情角度來說,我是個男人,男人怎麼會生子呢?這事情傳出去,豈不是讓別人議論我田譽?議論田家?議論秦家?與其後患無窮,倒不如及時止損。且作為家主夫人,我有權代表秦家,做出最符合家族利益的選擇吧?”

一連串的反問,問的秦家人啞口無言。

秦玨靜靜的看著田譽。

這些話在平時聽著沒有什麼,甚至還會讓爺爺,會讓媽媽,也會讓他覺得省心的話,此刻卻像是鋒利的刀刃,不斷在割著他秦玨的心口,讓他一遍遍的嚐試什麼叫窒息。

大口大口喘氣著,秦玨不自禁的抬眸想要看著田譽。

可當撞見田譽的眼,那一雙本燃燒著火焰,泛著勃勃生機的眼眸,現如今徹底熄滅了生氣。看起來雙眸死氣沉沉的。

看著看著,秦玨覺得自己一瞬間像是脊梁被人抽掉了一般,以致於他都有些站不穩,身形不由的趔趄起來。

可偏偏田譽的話語恍若刀刃不斷來襲,“與其在這衝我嚷嚷,不妨好好讓秦玨體檢體檢身體,看看上一次的藥有什麼問題。要是秦玨天賦異稟呢?沒準你們以後不會愁子子孫孫,不是嗎?”

“作為家主夫人,我不介意孩子從誰肚皮裏出來。”

“這樣夠優秀嗎?”

“是個處處維持秦家顏麵的家主夫人吧?”

“懂顧全大局的人吧?”

最後一句,田譽直勾勾的盯著秦玨,泛青的薄唇微啟,犀利而又冷淡,“你們也不要太得寸進尺了,要學會適可而止。”

再一次聽到這個詞彙,秦玨咬牙:“田譽,你有氣可以直接說,衝我來!不用……”

“不滿意我的回答?”田譽似笑非笑的看向秦玨,毫不客氣打斷人的話,聲音冷冷:“覺得我不真心誠意?那我說,這是我對你的報複,你滿意嗎?祝秦董你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秦玨眼前猝不及防的閃現出自己先前看見血淋漓的一幕。

隻覺得這一瞬間是徹徹底底樹枝斷裂,跌入深淵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3-11 23:57:31~2021-03-12 23:54: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沒掉尾巴的雪納瑞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沒掉尾巴的雪納瑞 33瓶;流心芝士撻 17瓶;初見 13瓶;11111111111111、36479847、陌冬末 10瓶;悠 5瓶;天天幹飯 3瓶;遊士八方 2瓶;琑:逍遙公子、吃完芒果變美少女、斷線風箏會直飛天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