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百花洲老處女承恩 疑天閥彭秀才遇怪(2 / 3)

原來這百花洲的地方,是英宗複位後命內務府監造的。裏麵是小樓五楹,臨著禦河,英宗常常領著韓妃到這裏來遊玩的。自英宗賓天,百花洲就此冷落了。憲宗到了百花洲裏麵,見正中一間是書齋,四壁掛著琴棋字畫,左邊兩間設著書案,案上陳設的都是白玉古玩。右首是一個月洞門,須轉過一個彎才瞧得見內室。室中設著妝台床帳,設置極其雅潔,剛才跌在水裏的宮人,正在那裏更衣。

憲宗也不去驚動她,隻在外裏走了一會。等那宮女梳洗好了,重勻鉛華再施胭脂,收拾得整整齊齊,嫋嫋婷婷地走了出來。憲宗故意負著手也向裏麵直衝進去,恰恰和那宮女撞個滿懷,那宮女疑是同伴,一時把她撞昏了,不曾瞧得清楚,便嬌聲罵道:“促狹鬼,你的眼珠子到哪裏去了,卻走得這樣的忙迫。”說猶未了,抬頭見是憲宗,嚇得她玉容變色,慌忙跪在地上,連連叩頭稱著死罪。憲宗帶笑把她扶起道:“適才掉在水裏的正是你嗎?”那宮女低垂了粉頸,輕輕地應了一聲。

憲宗細細地把她一打量,隻見她約有二十來歲年紀,卻生得雪膚冰肌,柳腰杏眼,芙蓉粉麵,秋水有神。一種嬌嫩的姿態實是令人可愛。憲宗不由地心裏一動,便伸手去挽了她的玉臂同到百花洲裏坐下。覺得她的肌膚滑膩如脂,觸在手上非常的溫軟。憲宗一麵撫摩著,笑嘻嘻地說道:“你進宮有幾年了?’那宮女屈指算了算答道:“妾記得是十八歲進宮,已有二十九年了。”先宗驚道:“你今年多大年紀,卻來了這許多年份?”宮女微笑道:“妾進宮的時候,睿皇帝還在褪棍,現在妾已四十八歲了。”憲宗聽了,呆呆地望著她半晌,搖搖頭道:“這話是假的,不見得有那樣大的年齡。聯瞧你至多也不過二十三四歲。”那宮女把頭一扭道:“年紀怎好打謊,皇上如不相信時,可問問這裏的老宮人雙雙就知道是真的了。”說著恰巧那宮人進來,見了憲宗忙跪下。憲宗叫他起身,笑問道:“你喚什麼名兒?”老宮人答道:“賤蟀叫作雙雙。”憲宗指著那宮人道:“她呢?”老宮人說道:“她叫萬貞兒,是青州諸成人,進宮也有二十多年了。”憲宗道:“你有多大年紀了?”雙雙答道:“賤埠今年四十二歲了。”憲宗說道:“你年紀比她要小五六歲,怎麼你倒較她衰老得這許多了?難道她有長生術的嗎?”萬貞兒笑道:“連妾自己也不知道,人家都說臣妾不像四十多歲的人,到底不識是什麼緣故。”憲宗笑道:“昔人說麻姑顏色不衰,你大約得了仙氣,才能這樣的不老。”說罷。回顧雙雙道:“你去傳知司醞局,令在百花洲設宴就是。”雙雙聽了,已知憲宗的意思,便笑了笑回身自去。

憲宗便去坐在榻上,命萬貞兒也坐了,萬貞兒卻故意去坐在繡椅上,憲宗把她一拉,兩人並肩兒坐著。因笑說道:“你今天陪聯飲幾杯酒吧!”萬貞兒嬌羞滿麵地低頭說道:“陛下的諭旨賤妾自當遵奉。”憲宗點點頭立起身來,兩人手攜手地走出軒榭,到對麵的月洞門內,那裏設著石案金墩,黃緞氈兒鋪著地,人走在氈上連一些兒聲音也沒有。這個幽靜地方,本是英宗午睡的所在。萬貞兒忙去拖開一隻黃緞繡披的躺椅來,憲宗坐了,又令萬貞兒也坐下,兩人躺在一隻椅兒上。

不一會,司醞的太監領著四個小監,手裏各捧著一隻古銅色描金的食盒,也走進月洞門,後麵雙雙跟隨著。那太監行過了禮,吩咐小監把盒內的肴撰取出來,都是熱氣騰騰的。憲宗笑道:“這般熱的天氣,那熱酒怕喝不下吧!”萬貞兒忙說道:“臣妾有冷的佳釀藏著,正好敬獻陛下。”說時看著雙雙,雙雙便到外麵去捧進一瓶酒來,那太監留下兩個小監侍候憲宗。自己向憲宗請了個安,領了還有兩個小監去了。

萬貞兒接過雙雙的酒瓶,從椅上起身,請憲宗坐在上首的繡龍椅上,萬貞兒便在下首的繡墩上坐了。一手揭開了瓶蓋,替憲宗斟在白玉杯裏,那酒色碧綠好似翡翠,質地也極醇厚,芳馥的氣味,一陣陣地直透入鼻管中來。憲宗執杯飲了一口,覺甘芳不同常釀,就問萬貞兒說道:“這酒是你釀的嗎!”萬貞兒搖頭道:“不是的,那還是睿皇帝幸百花洲時留下,如今已有三年多了。聽宮中內監們說,這酒是朝鮮的魯妃親手所釀,春采百花蕊兒,夏拮荷花兒搗汁,秋摘菊花瓣,冬取梅花瓣,這樣的搗合起來,雜釀蜂蜜在裏麵,封好玉甕,埋在活土下四十九個月,再掘起蒸曬幾十次。到了秋深時埋藏在地窖中。明年春上開出來時就變成佳釀了。朝鮮人稱它作百花醒,隻有皇宮裏有。朝廷的大臣們必到了元旦朝賀賜宴的時候,才得嚐著一兩杯。那時由皇後親自開甕,先進獻皇帝三杯,次及皇後公主,再次是親族王公,末了才賜及大臣,這酒的鄭重可知了。就是進貢到中國來,也不過一二十瓶罷了。”憲宗聽說,又把酒嗅了嗅道:“這酒味確是不差。”於是兩人你一盞我一盞地飲著,足足把百花醒喝去了大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