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親自袍妨登場,大唱其藺相如完璧歸趙。真個唱得有聲有色,淋漓盡致。看得太皇太後,張太後等無不擊節讚賞。其時紀太皇太後年衰,不甚問閑事的了。張太後是懦弱無能,隻有個王太皇妃,見正德帝天天似這般胡鬧,忍不住對正德帝說道:“皇上年輕,應與大臣們專究經文,參詢政事。不當如此嘻樂,致荒廢國政。”正德帝見說,不好回話,以後演劇就不去請王太皇妃了。正德帝玩了一會唱戲,日久自然有些厭煩起來。又是劉瑾去辦了幾十隻的鐵嘴的神鷹來,和蒙古種最靈敏的獵犬,別雇人工畜養著。到了閑來便請正德帝去郊外打獵。正德帝是從不曾幹過這樣把戲的,待至野外,由鷹奴放出神鷹,犬廝釋去獵犬,凡空中的飛鳥,地上的狡兔都被犬鷹撲的撲殺,咬的咬傷,好算那些禽獸晦氣,吃這位促狹皇帝弄得它們走投無路。正德帝高興極了,差不多沒有一天不去行獵,京城中人竟呼他作獵戶皇帝了。但是京師野外的獸類能有多少,怎經得正德帝天天去搜羅,漸漸地打不出什麼來了。於是越打越遠,帶著五百名的禁軍備了蒙人的行帳,路遠不及回來,正德帝就在營帳中住宿。
有一次,正德帝去打獵竟打到林西去了(今之熱河區域)。那個地方是荒野無有人煙的所在,猛獸野獅更是不少,從前的憲宗皇帝幾乎在那裏被猛獅咬傷。朝中大臣如李東陽、王鼇、戴珊等聽得正德帝冒險前去行獵,忙各人選了騎快馬疾馳到了林西,大家跪請聖駕回京。李東陽再三地哀懇,甚至涕泅交流,正德帝也覺動容。好在自己對於打獵已有些玩疲了,樂得許了眾臣的請求,當日就和李東陽等起鑒還宮。
正德帝靜養了好幾天,又想尋點事兒玩玩,見劉瑾侍立在側。頸上掛著一個黑布的口袋,罩在外衣裏麵,被正德帝瞧了出來,便問:“袋裏是什麼東西?”劉瑾回說是鶴鶉。正德帝不懂那個名兒,經劉瑾解釋道:“鶴鶉是隻鳥兒,養著以備廝鬥,也分出優勝劣敗來,唯這鶴鶉的性極畏寒,必須要人氣去輔助它,它得著了人身上一股精氣,鬥起來就有勁了。”正德帝詫異道;“聯隻聞得古時有鬥雞的,怎麼鳥兒也能鬥嗎?”劉瑾笑道:“有什麼不能,鳥兒較雞鬥起來,端的要厲害上幾倍。”說著將布袋中的鶴鶉取出來,正德帝看了不信道:“似這樣小的一隻鳥兒能有多大的力量?”劉瑾笑了笑,令小太監又取過一隻鶴鶉,一並置在案上,劉瑾一手把著一隻,隻將手一鬆,兩隻鶴鶉就互相對撲了。正德帝在旁瞧著,但見這一對鶴鶉,起先不過張了翅膀各自揚威,不一會兩個伸著嘴亂啄,慢慢地愈啄愈猛,鬥到起勁的當兒,就是爪喙齊施,上下翻騰,忽左忽右,奮力顛撲,好似狠鬥的猛漢,不顧生命一味地死戰。正德帝看到得意時,不覺拍手哈哈大笑。忽見那鶴鶉托地跳起身,一隻黑的去啄住白的頸子,那白的狠命地撲著兩翅,霎那間羽毛紛紛亂飛,吩哆的幾聲,那隻白的鶴鶉已被黑的啄去眼珠,一爪擊在腦門上,頭顱粉碎,腦漿迸出地死了。正德帝不禁咋舌道:“好狠的東西,真是見所未見的,明天你去搜羅幾對來,待聯親自鬥它一下。”劉瑾巴不得正德帝歡喜,連連笑應著出去。第二天劉瑾便獻進二十多對鶴鶉,正德帝叫宮中的內監每人畜一隻,做個布襄掛在頸子上。好在那些太監多半是養過鶴鶉的,倒也不見什麼累贅(清代太監,進出茶坊酒館,多胸囊鶴鶉,皆明宮遺風也)。每天的午後,正德帝令把鶴鶉放出來,一對顧一對地鬥著。就中有一隻白色的,渾身如雪,目紅若火,紫爪青嘴,形狀和人般的十分威嚴。正德帝將這隻白鶴鶉與別的鶴鶉鬥,不到三四個翻身,其他的鶴鶉一隻隻地拖翅敗走,沒有一隻是它的對手。正德帝很愛那隻白鶴鶉,賜名叫作玉孩兒。又有一隻是純黑的,生得紅爪朱目,戰鬥力也還不弱,正德帝便喚他為鐵將軍。但隻有宮裏的十來對鶴鶉鬥來鬥去,那鶴鶉逐漸打乏了,沒有什麼勁兒鬥出來,正德帝又覺得無甚興趣了。經劉瑾四出搜求,凡民間有佳種的鶴鶉,能獻宮中贏得皇帝所畜的那隻玉孩兒,賞給千金。這話一傳十十傳百的,滿京裏都知道了。北人畜鶴鶉的很多,大家想發這筆橫財,各地所愛的老鶴鶉紛紛自來投獻,由管門的太監一一遞入宮裏。正德帝便興高采烈地放出鶴鶉來相鬥。那些鶴鶉都是平常的品格,經不起一鬥,早已敗走了。難有一二隻好的,終鬥不過鐵將軍,休說是玉孩兒了。
一天來了一個外方的黑漢,囊著一隻鶴鶉,自稱是江西人,謂有一隻鶴鶉,名叫金翅元帥,嚐走過十二行省,未逢過敵手。聞得宮中有隻玉孩兒的佳種,特來比賽的。太監問他要鶴鶉時,那黑漢說道:“咱的鶴鶉與眾不同,如要開鬥,須咱親自批持,否則那鶴鶉不肯鬥的。”門上的太監不信黑漢的話,忙去報知劉瑾。劉瑾詢明了緣由,將那黑漢的鶴鶉和那平常鶴鶉試鬥,見黑漢的鶴鶉去伏著一點兒也不動,任憑對方鶴鶉怎樣地引撲,它隻是不來回啄。劉瑾笑道:“它這隻東西是不會鬥的。”那黑漢聽了,便來持住自己的鶴鶉,叫劉瑾也放出一隻鶴鶉來,那黑漢說聲:“鬥吧!”他手裏的鶴鶉就直撲過來,不知黑漢的鶴鶉勝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