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今日仍在爭吵,自年初一始,就未曾得過什麼清淨,柳元芷在時,百裏夫人尚能將些不甘願的火氣撒到柳元芷的身上。
如今柳元芷離府,百裏夫人便隻好將滿腔的怨尤壓回心裏,任勞任怨的照顧身懷六甲的百裏杏兒。前些日子,百裏晉還因此與她吵了一架,她正心煩。
“柳弘文!你怕不是瘋了!”
百裏杏兒幾乎要走不了路了,得是兩旁各一人攙扶著,身後還要有一人緊跟著照顧,以防她向後跌去,便鑄了錯。
她是聽了吵鬧聲,才擔憂的叫幾個丫鬟將她從比尋常木榻更低的竹榻之上攙起,隔了一道圍牆,去聽書房裏的動靜。
百裏夫人的嗓子聽起來就如快要撕扯斷了一般,淒厲的很。她向來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可在蠻橫不講理據的柳丞相麵前,仍是處了弱勢。
“當初我八抬大轎請你過門,是念及你為人賢良淑德,能作好為人妻子的根本,你瞧瞧你現在,成什麼樣子!若知你這般善妒,我當初又怎會迎你過門?”
柳丞相不留情麵的斥責著滿是淒苦麵容的百裏夫人,正如用著狠辣的手段一層一層撕開百裏夫人的心肺,偏要瞧瞧百裏夫人藏著的脾性。
百裏夫人臉上淚痕未幹,卻又忽然自嘲般的笑起,笑得人脊背發涼,直覺是瘋了。
“你當年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在短時間裏變得蒼老、憔悴,乃至醜陋,柳丞相再難將這個滿麵瘡痍的女子與當年風華絕代的百裏夫人聯想到一起去。
若不是前些日子誤將百裏夫人遮麵的麵紗扯下,柳丞相大抵對百裏夫人還能餘下幾分柔情,可一想起那恐怖的紅瘡,柳丞相便呆怔了住,無話可言。
林望書如今正是當年百裏夫人嫁入丞相府的年紀。
“柳弘文!我百裏渢自詡嫁入丞相府後未曾有任何對不起你對不起丞相府之時,今朝你背信棄義,竟將自己的罪責,全推到我一人的身上?”
百裏夫人忽硬氣了起來,直直逼向了柳丞相,柳丞相竟真有些忌憚,被百裏夫人逼退好幾步,厲聲質問道:“你到底是想做什麼!”
“妾身想做什麼?”
百裏夫人哂笑兩聲,她分明找回了一星半點的自尊,為何仍是這般落魄,這般低卑。
“相爺可是忘了,當初若不是妾身幫您將柯丞相除了去,您又如何能坐上一朝丞相的位置!您口口聲聲道著對不起姐姐,卻又怎知姐姐不是在九泉之下日日念想,恨不得你死而不得超生!”
十餘載,百裏夫人還是第一次與柳丞相說這麼嚴重的話,連翻臉,都是屈指可數的次數。
“你胡說什麼!真是瘋了!”
柳丞相心生慚愧,一拂袖,便怒而背對於百裏夫人。
他在逃避。
久久不得回應,柳丞相才疑惑的斜眼去瞧百裏夫人怎安分了——百裏夫人手中攥了一把不知從哪兒尋來的剪刀,正對著她的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