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育了,張亮說。為了驗證自己的話是正確的,他把自己的生殖器拿在手裏給李鋒看。李鋒看了看,發現張亮的龜頭很害羞地在包皮裏麵一動一動的,而在那些包皮之後,也就是靠近蛋和腹部的地方,確實有了一些毛。這令李鋒大吃一驚。他的呼吸也因此在臭氣熏天的廁所內急促了起來。他的一生也沒有聞過如此之臭的空氣。
無論李鋒怎麼說,張亮一定也要看看他的生殖器,求證一下是否已與自己同步。李鋒沒有給他看,他嚷著自己沒有發育,好不容易才掙脫張亮的糾纏跑了出來。他非常痛苦,想把剛才所看到的東西忘掉,所以他就拚命地想,我居然吃了自己的鼻涕。羞憤難當,他都快哭了。
這件事情相當長時間地影響了李鋒的情緒。
之後他回到家躲在房間裏忍不住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生殖器,情況確實與張亮的很不相同,而且看不出有相同的跡象。這使他放心也讓他難過,覺得自己落伍了。第二天到校,包括大掃除時,他都一直避著張亮。越是這樣,張亮越是頻繁地在他麵前出現。他舉著掃帚躲到操場角落的露天水泥乒乓球台那裏的時候,張亮又像鬼一樣冒了出來。他隻好硬著頭皮和張亮一起象征性地掃那凹凸不平的地。李鋒隻有在這裏才覺得安全,他可以盡情地擤鼻涕。
張亮倒沒有糾纏昨天的事,而是告訴他:“高敏考上了。”這個消息讓李鋒怔了一下,繼而是羞愧。所謂高敏考上了,是指她考上了市裏的外國語學校,而自己沒考上。每年這所學校都會向全市鄉鎮特招一批學生。作為紅旗小學六年級的兩位種子選手,學校安排李鋒和高敏一起參加了那場考試。他們倆成績相當,經常被老師放在一起說事。也正因此,李鋒從來不和高敏說話。考試那天,他們一個在王老師的左邊,一個在右邊。王老師不能進入考場,他站在那裏預祝他們倆都能考上,然後難得地一笑,並用兩隻手分別在他們肩膀上拍了一下,說:去吧,都會考上的,要有自信。那一拍,力量不僅向下,也向前,意思是同時把李鋒和高敏向考場推去,兩隻手的力量是均勻的,並無偏袒,而且李鋒當時和高敏身高、體重也相仿,所以他們被推往前方的距離也差不多。但李鋒還是加快了腳步,把高敏落在身後。出於習慣,他不想和她肩並肩平行著走路。現在聽到張亮帶來的這個消息,所謂“高敏考上了”就是“李鋒沒考上”,羞愧也跟走向考場時的情形有關。李鋒後悔自己當時不該走在她前麵,當然也不是說平行前進,而是應該走在她後麵。如果她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走,可能就是我考上而不是她。這很難說。李鋒覺得有這種可能。而事實真是殘酷,他居然走在了她前麵,然而沒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