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盒藥被媽媽無師自通地吃過後,頭暈惡心的症狀也就消失了。隻是偶爾仍然會犯上一兩回。李鋒和爸爸剛開始總會極力要求去醫院看看,而且去城裏條件好的醫院看看。說辭是,現在橋通了,方便。媽媽當然死活不答應,認為自己根本就沒病,而且她一輩子坐汽車的經曆很有限,如果上了車,頭暈惡心隻會程度增加。還不如在家裏就這麼待床上歪一會兒舒坦。好在每次在床上歪上半天,也就好了,照樣起床忙活了起來。所以,次數多了,李鋒和爸爸也就不太在意。媽媽的頭暈惡心也便成為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每到端午就得去河岸打蘆葉回來包粽子一樣。
這年端午之前的某個星期天早上,李鋒正在家裏睡覺。星期天,於李鋒而言,就是用來睡覺。父母也向來不打攪。結果這天一大早還是被吵醒了。他聽到堂屋裏有嚶嚶嗡嗡的說話聲。李鋒自己也覺得奇怪,平時睡覺,外麵雷電交加都不知道,往往全是第二天被告知的。堂屋裏的嚶嚶嗡嗡卻是極力壓低聲音的交談,結果卻比打雷還能催人。
聲音確實很低,李鋒好奇地把腦袋伸出被窩,想聽聽是誰在那兒說話,結果徒勞。他隻好爬起床,套上衣服,出來。是姐姐李麗。在李鋒看來,坐在板凳上聊天的母女,看起來簡直像一對多年不見有說不完貼心話的好姐妹。李鋒一出來,她們迅速住了口,都衝著自己笑。李鋒沒理她們,而是像平常一樣忐忑不安地肩搭毛巾去河邊洗臉。按照平時,他連臉都是不洗的。李鋒有套理論,星期天,自己不用去上班,也不用出門,所以洗臉刷牙都是多餘的。星期天的李老師向來都蓬頭垢麵,蓬頭垢麵是見不得人的,所以李鋒老師星期天從來不見人。這看起來是因果關係,其實真相是,李鋒正是因為沒有一個星期天需要出門見人,所以養成了這個習慣。今天之所以去洗臉,是因為姐姐回來了吧,但牙沒刷。
吃過早飯,媽媽和姐姐才把情況告訴他。後者家裏有個親戚姑娘,也就是姐夫的表妹的堂妹,跟李鋒一樣大,在葫蘆鄉副食品商店站櫃台,據說姑娘長得周正,站櫃台的工作雖然比不上教師,但也是公家飯碗,屬於供銷社的職工。找一個有工作的對象,是李鋒這樣的小夥最理想的選擇。在學校,李鋒的那些已婚同事們,大多數夫妻都是雙職工。比如教導處主任老趙的老婆就是他們學校另外一位女教師,因為都是教師,他們那個兒子學習也不錯,看來將來考出去是沒問題的,也意味著老趙的兒媳不會是農民。當然,也有的教師年輕時候沒逮見有國家工作的老婆,隻好挑個模樣好點的農民姑娘,同在紅旗村的王老師就是這樣的榜樣。隻是他老婆過於凶惡,不提也罷。兩相比較,固然是老趙家的情況強於王老師。
李鋒雖然早已通過身邊的種種事跡認識到了夫妻雙職工與娶個農民老婆的區別,但他顯然還從來沒有想到這些事會落到他頭上來。除了臉紅,他還真一句話說不出來。姐姐看出他的心思,說,你也別以為你小,二十二了還小嗎?談上兩年,再結婚,正好。李鋒一聽,臉更紅了,都說到結婚了,結婚給李鋒的想法無非是,他要跟那個姑娘上床幹自己十六歲以來很想幹而至今沒有的幹的事。至於別的,他還真沒想過。大概也正是因此,他在父母的一番精心打扮下,騎上車隨姐姐去相親了。
地點就在姐姐家。坐下喝茶,然後就是姐夫出門,不一會兒,那姑娘被一個中年婦女遮掩著藏在身後隨姐夫進來了。
李鋒。那姑娘突然自己從中年婦女身後跳出來叫道。
啊,李鋒也叫了起來,蔡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