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性交是否成立,李鋒都算上一個嫖過娼的人。李鋒自嫖過後,雖然經常處於對性交是否成立這一重大問題的思考之中,但心境開闊多了。他有時不免在心裏告誡自己,自己對譚老師的喜愛很難說不是她那條陰道在起作用。
不過,這麼想,並不代表李鋒在學校遇見譚老師就能從容起來。他仍然事事小心,在校園內不希望被她看到—隻希望自己看到她。盡量不經過她辦公室門前去上廁所。學校每周三例行政治學習開大會,他也總是選一個靠後的位置。這樣一來,他就盡可以放開膽子地注視她的背影,看她腦後那個馬尾辮。他喜歡這個辮子,總有一股衝動,就是把鼻子湊上去好好聞一聞。他堅信她的辮子有一股奇異的香氣,堅信辮子下她那件粉黃色的夾克上衣有一股洗衣粉和陽光暴曬之後的氣味。有一段時間,會議正在進行,校長朗讀著什麼重要文件,譚老師卻握著手機跑了出去。她接了很長時間的電話才滿麵潮紅地走進來。這使李鋒不得不擔心起來。有好幾次在食堂吃飯,她也都會停下筷子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發或回短信,一副專注的神情。李鋒難以抑製嫉妒之心。這樣下去,自己所擔心的一切都會發生。正巧這時候又有人給自己介紹對象,李鋒去看了看,發現姑娘長得還行,如果做老婆的話,光看相貌,算拿得出手的那種,所以李鋒決定跟她交往。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在譚老師將所謂悲劇強加到自己頭上之前,把這個姑娘帶到學校走一遭。
但是把姑娘帶到學校來需要時機。那姑娘在城裏一家工廠打工,和李鋒一樣,周一到周五都得上班。周六李鋒他們組織補課,姑娘的廠也組織加班。星期天都休息,把她帶學校來顯得過於做作,也未必能被譚老師撞見。而且一段時間以來,譚老師每周末都進城,李鋒認為這和她的那些電話和短信有很大關係。這更讓李鋒著急。在五一勞動節那會兒,機會終於來了。姑娘和全中國的勞動者一樣獲得了七天的假期,而葫蘆鄉中學也像多年以來那樣組織學生補課。當然,誰也不願意在假期補課,學生不願,教師不願,即便教師可以借此獲得額外的報酬,還是討厭。但不知道為什麼,據李鋒所知,所有的學校都在假期補課。說教師們不辭辛苦在節假日來給學生們補課是高尚之舉,是騙人的鬼話;說是為了點補課收入,也不太確切,如果這樣的話,學生及其家長無疑是傻瓜。究竟是什麼,李鋒懶得想。李鋒現在隻感到慶幸,慶幸學校在姑娘放假的時候還上班,可以把她帶到學校來裝模作樣地轉一圈,把自己成雙成對的身影暴露在譚老師的眼前。當然,李鋒也知道,譚老師即便看到了很可能無動於衷,但他為了防止所擔心的發生,還是得這麼做,所謂防患於未然吧。
他帶著姑娘在學校前前後後轉了個遍,像個導遊那樣把每一個角落都介紹給了她,連擺放在譚老師辦公室門前的那個綠色的塑料垃圾桶也沒放過。讓李鋒越來越慌張的是,他沒發現譚老師的行蹤。他想也許她在宿舍。所以又帶著姑娘穿過操場到教師宿舍那兒轉了轉。還是沒有發現。門鎖著。他想,看來隻有女廁所沒去了,怎麼辦呢?這時候姑娘開口了,她說累了。李鋒一下子愧疚不已,覺得自己是多麼惡心,為了彌補自己對姑娘的利用,他真想說,那我背你吧。事實當然沒有,他隻是帶著她到自己辦公室坐著。他也累了。不僅兩腿發脹,心裏也辛酸不已。這都幹嗎呢自己!
譚老師當然看到了李鋒及那位姑娘。即便她沒看見,同事們也會把話傳給她。他們會說,我們學校最後一個小夥子也找上對象啦。這與其說是替李鋒高興,不如說是深感失落。如果他們所見及所想是正確的,是事實,那麼這意味著他們又喪失了一個談資。在距離退休還很漫長的歲月裏,叫他們怎麼打發時日呢?
暑假到來前夕,林紅軍再次邀請李鋒去他家坐坐。二人再次喝多了。林嫂也因為氣氛不對,完全失去了上回的姿容。按照上級教育部門的要求,全區代課教師將於本學期被全部辭退。林紅軍回顧了自己的前半生,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本來想出去混混社會,結果被人騙到鄉政府當個臨時工,然後又被騙在這所破學校來當教師,大好青春全部浪費在受歧視之中。之所以說被騙,是無時無刻不有人告訴他總有一天會被轉正,會成為一名機關幹部或一名在國家編製內的人民教師。
我要求不高啊,林紅軍說,我一不想發財,二不求升官,我隻是希望有個穩定的工作,好讓老婆小孩日子好過點。這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