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2006(2)(1 / 3)

我真不會啊。李鋒說。

有什麼不會的,我們包你今晚上打過就會啦。弟弟說。

他不會就讓他不會吧,也好。父親說。

李麗拎著濕手跑過來說,他不會算了,我來打。

父親一聽不高興了,因為姐姐一年到頭打麻將,很讓老子不滿意,說,你還沒打夠嗎?

於是,弟媳想打,也沒好意思提了。

是在這種情況下李鋒提議打跑得快的。“跑得快”是一種極其原始簡單的撲克玩法,是個人類的話,大概都會玩。李鋒隻會這個,而且也不常玩。他確實不好意思掃大家的興而已。退而求其次,大家也都表示可以接受。然後大家定下輸贏規則:隻玩一幅牌(去掉大小貓、三個2和一個A);一張牌五毛錢;封門的話,翻番;有炸彈(四個、排除紅桃3的另三個3、連花順)的話,也翻番;有炸彈且封門,就是翻兩番。

剛開始,李鋒一個勁地輸。五十幾塊錢轉眼就被另外三個人瓜分了。然後,李鋒就感到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對,比如手有點抖,說話聲音也有點抖,額頭上一個勁冒汗。更要命的是陡然說句什麼話,完全是嗓子眼吼出來的,尖銳嚇人。五十幾塊錢並不算什麼錢,這一點李鋒知道。就算五百塊錢吧,輸了也都是輸給家裏人,沒必要那麼緊張和計較。但他還是沒法控製這種生理反應,他認為這完全不是輸錢那麼簡單的事情。

輸了五十幾塊錢之後,李鋒的運氣和牌技開始好轉,一連幾個炸彈幾個封門,出去的錢又以不同的錢幣的方式回到了麵前。而他當初輸出去的那張五十塊整錢此時卻仍然在姐夫麵前,被一包煙和打火機牢牢地壓著。李鋒覺得,如果自己不把這張本來屬於自己的錢贏回來,即便贏得再多也是輸。那張曾經帶有他體溫的五十塊錢已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相信隻要運氣繼續關照他,自己那張五十就能夠回到自己懷裏。屆時,如果大家各算自己的輸贏感到自己輸了而所輸的錢正是在李鋒麵前的話,李鋒會毫不吝惜地將本不屬於自己的錢還給對方。他多麼想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但這是沒法說的。這麼想著,李鋒感到自己有了某種號啕大哭的衝動。

因此,那些因為輸錢而引起的生理變化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按照規矩,每局贏家負責洗牌,劇烈的抖動使李鋒漸漸難當此任,每次都委托另外三人幫忙洗好。大家於是都意識到李鋒的身體異常。後來,父親斜了眼他的長子,歎了口氣,說,行了行了,就到這兒吧。

你說什麼?李鋒不能肯定是否聽清了父親的話,或者說,他隻是不願意接受這句話。

時間不早了,不打了不打了。弟弟大概是想替父親回答。

為什麼不打?

時間不早了啊,李鋼有點謹慎地觀察著兄長說道。

早呢早呢,李鋒無法抑製自己的變聲叫道,打打。

大家確實被李鋒給震住了,他們有點吃不準李鋒想幹什麼。因為沒有先例,很難作出一個對策,隻好都盯著激動不已的李鋒讓震驚在臉上凝固不動。

也就是說,沒有人表示打還是不打。但他們說過不想再打下去,所以肯定不會主動替李鋒洗牌了。李鋒隻好自己動手。他兩手劇烈地顫抖,艱難地將牌洗好,然後跺得非常非常整齊,無比鄭重地放在了桌子中央。如果給這麵正方形的桌子分別畫上兩條對角線,這垛整齊的牌很可能在對角線相交的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