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在大學的時候, 肖源的室友常有被邀請去當伴郎的時候,而隻有, 肖源每一回都不能穿上伴郎的禮服,隻能穿著自己紅綠格子的超大款襯衫,混在賓客裏悲劇地喝“狗糧”。哪怕十分得意朋友們總不讓他當伴郎的理由總是:打扮得太好, 擔心新婚初始就發生“你到底愛我還是愛他”的倫理劇問題,但肖源也不是沒有幻想過, 如果有一天,自己穿上新郎服裝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肖源深吸了一口氣, 睜開眼睛看鏡子中的自己。
月光點亮鏡麵,黑色天鵝絨的西裝裁剪筆挺而服帖, 領結和袖扣上各係著一顆藍色的寶石, 胸前口袋中的方巾不僅是慣常的純白。相比起肖源一身都是剛裁剪完成的禮服而言,這條絲巾顯得有些泛黃、老舊,如果鋪平展開, 就能看到上頭細密繡好的兩朵玫瑰,一紅一白,彼此依偎糾纏。
肖源並非一個時常遵循傳統的人。但他的男友是, 不, 現在該說, 他的丈夫是。
一個傳統的婚禮。一些藍的, 一些新的。
“一點舊的。”格萊尼斯走過來,從後麵抱住他,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他伸手撫摸肖源胸前的那塊方巾,目光變得悠遠而懷念。
肖源看了他一眼,用手覆蓋在他的手上,而語氣有些輕鬆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該是誰應該有的。怎麼突然我就是新娘了?”
“難道不是嗎?”格萊尼斯刻意順著他的話題走,挑高眉頭,“老爺的夫人。”
“你住城堡,你該是下嫁窮小子的公主。”
“國王才住城堡。”格萊尼斯不服氣,“你是被國王陛下看中的灰姑娘。”
肖源“噗”地一聲笑出來,又看到格萊尼斯瞪了他一眼。“好好好,”他安撫自己的小男友,“我是灰姑娘。”
在格萊尼斯不再露出之前那樣傷懷的眼神時,他才拍了拍格萊尼斯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你的母親繡工很厲害。”
格萊尼斯不說話,隻是微鬆開了一些手臂,目光平靜又繾綣地注視著他不放。這是肖源最熟悉不過的眼神。從上個世界到這個世界,從成熟穩重的主編大人,到傲嬌粘人的年輕老爺,從某個時間開始,不管肖源什麼時候轉頭去看,就會迎接這樣一雙幾乎沒有變過的眼睛:湛藍得如一片晴日汪洋,浪濤溫柔又纏綿地緩慢、重複卷來,澄澈如一麵手掌大小的銀鏡,隻掌握在肖源一個人的手中,隻照映他一個人的身影。
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在我們那裏,白色的玫瑰意味著純潔、忠貞,意味著,”他與格萊尼斯雙手交握,分開的手指間沒有間隔,“我尊重您,我與您相配。”
格萊尼斯輕笑一聲,眼睛盯著他不放,聲音越來越溫和,仿佛是怕他的語氣稍重一點兒,就會驚擾這一室的銀月,“然後呢?”
“紅色的玫瑰意味著,”肖源垂眸看了一眼兩人相握的雙手,遂輕笑一聲,抬頭對格萊尼斯展顏笑道,“我愛您。”
“這份炙熱的感情如烈火燃燒,如血色豔麗,如石榴沉澱……我如此深愛著您。”上個世紀錯過的不僅僅是一場婚禮,也不是一對鑽戒,比起所有形式上的,肖源還心心念念著這一句晚到的告白。
格萊尼斯的睫羽顫動得厲害,呼吸聲也變得粗重,連與肖源相連的手上都傳來了顫抖。他過了很久依然沒有完全平複自己的情緒。
“那兩朵玫瑰在一起,又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肖源輕笑了笑,體貼地不揭穿這個愛麵子的“小朋友”,他主動靠上去,微踮起腳,與格萊尼斯額頭相抵:
“你與我的相遇,是彼此的宿命。”
格萊尼斯貼靠在他肩膀上,聲音悶悶地傳出來,“……你對我很好。”
“還不好。”肖源也回答。
比起上個世界你對我的來,還遠遠不夠好。
“我也愛你。”格萊尼斯聲音低沉,卻飽含堅毅,“如果現在我說,我會怎樣愛你,會怎樣對你好,聽上去肯定都是些故事裏騙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