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常年住的海島對於格萊尼斯來說並非一個秘密。就像女巫也知道他不屬於這一個時代, 以及“老巢”是迷霧海域。但在一次紛爭以前,他們一直都隻在自己的領域內活動, 彼此相安無事。
一是因為他們都無法確定對方的能力範圍,在不能肯定一定勝算的情況下,反而隻能和平共處。二是在這次人魚鬧出的事件以前, 盡管格萊尼斯總是仗著海盜身份常年航行,但女巫也隻是始終蝸居一隅, 從未想過和他正麵衝突。現在想想,那十年的隱居, 或許就是因為沉浸於成功改造國王親弟的咒術中,而沒有餘暇出來興風作浪。
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就是格萊尼斯也不得不承認, 在守護住所的咒術上潛心研究了十年的女巫, 是比他更為熟練的。從他們踏入島上的第一刻起,女巫就會察覺到他們的闖入了。屆時,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地瘋狂趕回來, 阻止她多年的收藏被奪走。
這也顯出了肖源的重要性。現代的大城市路牌很多,人也很多,到處可以詢問, 隨時可以查閱手機導航, 但在不少的偏遠山區, 情況卻大不相同。很多時候他隻能靠自己的記憶和一個小小的指南針, 在似乎完全相同的山路上及時找到正確的方向。因而即使當時他是以小草精的形態,被關在女巫手上的小玻璃瓶裏,對那條從島嶼邊緣走向女巫住所的道路卻還依然有印象。
這一路要穿過重重沼澤地, 燒焦的樹木殘骸,還有埋伏在暗處的凶猛野獸,比之荒蕪而缺乏生命的迷霧海域危險得多。肖源從未走過這種熱帶雨林式的地方,即使在身體素質上已經合格了,卻還是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經常落腳地與某個泛出氣泡的泥沼坑隻差幾公分。格萊尼斯索性把他背了起來。
他一個人走在前麵,為了不讓自己的存在提前被女巫知曉,也沒有使用咒術,但他似乎非常熟悉這種地勢,即使身上還背著一個成年男人,步履也十分穩健。身後複仇女神號的船員們,隻要按照他的落腳地幾乎不差地走下去,就不會被什麼鱷魚、巨蟒突然咬住。
肖源往前靠了一點,把下巴擱在他肩頭,一隻手往前勾住了他衣服上的一根帶子,為了迎合這種陰森詭譎的氣氛,也貼在他的耳邊悄悄地說話,“走過那個像癩□□的石頭,往右走,直到看到一堆像蜘蛛網織成的牆似的……再走進去就到了。”
格萊尼斯隻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往後托住肖源大腿根的手往上舉了舉,非常牢靠,帶來的感覺就好比坐過山車時的安全座椅似的,那種旨在保護的分量很足。
雖然說起來好像還是以玩笑開端的戀愛似的,兩方投入的精力也好、認真也好,似乎還未達標,可在這黑黢黢又危機四伏的島上走著,心裏又有了一種老夫老妻的妥帖感。拿吃的打比,一開始的時候是預期一份香得誘人、口味卻澀的泡麵,可真正開始了,就發現原來是一碗家常菜。味道不會是最好的,食材不會是最貴的,但口味一定是最符合喜好的。因為做菜的人太了解你不過了。肖源覺得這種感覺怪怪的,但趴在格萊尼斯寬闊的背上想了想,又品出了一小罐蜂蜜的甜味,沒忍住得意地咂了咂嘴。
那個蜘蛛網織成的牆可算是到了。跟來的船員也已經少了一半,但走到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會後悔的,紛紛期待地看著肖源,“接下來該怎麼走?”
“怎麼走……”肖源被格萊尼斯放了下來,摸了摸腦袋,“就是走進去。”
眼前的蛛網仿若濃重的迷霧,一看就黏膩無比,不知道裏頭會藏著什麼樣的妖魔鬼怪。走進去?這不是送死嘛。
肖源搖搖頭,糾正他們錯誤的想象,“女巫住的地方,和這些恐怖的林子不一樣的。它是、是……總之你們進去就知道了。”
船員互相看了看,意識到了這就是海盜中慣常的:麵臨未知的寶藏入口,先推選出某個倒黴鬼試水的戲碼。但沒想到還未等他們想出什麼來,理應走在中間的船長,格萊尼斯就牽著肖源的手率先走進去了,仿佛對肖源的話深信不疑。不是吧?船員麵麵相覷,海盜怎麼會真的信任誰?一定是“如果騙了他,就同歸於盡”的那種威脅法啦!
像肖源就淡定多了,甚至已經開始像個優秀的超市推銷員,熱情洋溢地給格萊尼斯介紹起了女巫的種種神奇小玩意兒。兩個明目張膽的入室強盜身上盈滿了理直氣壯的氣息,囂張的氣焰簡直快衝破雲霄了。
女巫住的地方非常出人意料。不僅漂亮得令人驚訝,也看著十分適宜居住。不是適宜人類的方麵,而是適宜人魚居住的地方。從上頭懸下粉紫色的藤條,就像屏風一般。在肖源住的那兒,管這種植物叫做“一簾幽夢”。從這植物的“薄紗”間穿過去,清澈的泉水圍繞著一個小小的木屋。水流淌得十分溫和,一眼能望到白沙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