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裏已經做出了決斷, 現實卻是肖源還不知道去哪裏尋找格萊尼斯。
係統隻給他指了一個大概的方向。一片擁擠的街道裏，賣衣服的、酒的、熱狗的, 小攤和店鋪擠在一塊，行人也得慢吞吞地在人群裏“隨波逐流”。日頭已落，夜色被夜市分離卻擁擠的燈光點亮。
肖源有些茫然地在人群中四顧, 就好像這茫茫人海中，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些歡呼的人群裏, 也不知道接下來去哪兒，顯眼得像個走失兒童。
忽然, 身後的人群突然加快了湧動的方向。他有些猝不及防，腳下一個不注意, 就要被推倒在地上。“等——”
他的驚呼和手臂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掐住。
肖源回過頭, 黑發藍眼的男人仗著身高的優勢俯視著他。肖源沒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你怎麼在這裏？”
“這話該我來問你。”格萊尼斯並不像上一次一樣顯得輕佻又隨意，相反, 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神並無差別，同樣的冷漠而冰冷。在人類的身上往往很難看到這樣似乎隻有疾病才能造成的表情，倒是像什麼雕像、動物, 天生就未被賦予做豐富表情的能力。
“跟我來。”他手上用力, 身體已經向另一個方向轉身, 拉得肖源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後麵。
他們從街邊一個不起眼的巷子裏進去, 三兩步就走下了一個地窖。樓梯很長，光線也很暗，肖源幾乎看不見腳下似乎沒有邊際的樓梯, 下意識地往前把手按在了格萊尼斯的背上。
雖然一進來就鬆開了手，格萊尼斯倒也沒有製止他的意思，任由肖源按著他的背，順著後者緩慢的步伐，一步步地往下走去。
“你就不怕跟著我下去，就再也上不來了？”黑暗裏，肖源聽見眼前隻留給他背影的男人的聲音。光從聲音，倒是聽不出裏頭的情緒。
“不怕。”肖源也聲音平緩地說。
“興許我把你帶下去，就把你殺了。骨頭埋在深深的地下，血肉做成分辨不出的肉製品，賣給上頭不知情的路人。”
“也或許，我找你就是為了抓一個無知的獻祭者。‘寧做綿羊，別做山羊。’不光在神的麵前，惡魔的麵前也一樣。你要做我的綿羊嗎？”
肖源絲毫沒有被恐|嚇到的意思。
“那就那樣吧。”肖源堪稱語氣輕鬆地說，“我不會後悔的。”每一個世界的末尾都要被殺死一次，眼睜睜地看著格萊尼斯被殺死一次，死亡反而變得不叫人恐懼起來，倒像個時常相見的老朋友。
“再說了，要殺我，還想出那麼多花樣來做什麼？”肖源感到手下的肌肉變得緊繃起來，“之前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之後跟著我吃小零食的時候，你隻要輕輕動動指甲，我就死掉了吧。”
“你說呢，龍先生？”
格萊尼斯瞬間轉身，黑暗中隻有一雙獸的豎瞳冷冷地看著肖源，發出駭人的冷光——就像動物世界裏的夜間拍攝，野獸們都有一雙仿佛發出綠光的森冷眼睛。
“那你可算是屠龍協會裏曆史上的頭一份。”他冷聲道，“這麼多年來，知道我本體的人類，就連子孫後代也都死了。”
“還好。”肖源眨了眨眼，“這不是有你幫我作弊麼。”沒有格萊尼斯主動來找他，他上哪兒和這條“蜥蜴”拉近關係去。
“再說了，”肖源輕飄飄地說道，“同樣不是人，來個非人生物同盟又怎麼了？人類都知道搞個協會呢。”
格萊尼斯果然起了興致，“那你又是什麼？”
曾經不管何時都明確自己是人類無疑的肖源睜眼說瞎話，把自己整了個時髦的設定：“現在還不行。我的本體和人形轉換的時間不受我控製，到了時候，你會知道的。就像、就像狼人似的。”
格萊尼斯挑眉，“那意思是，你不是天生的自然生物了？”
“是啊。”肖源點頭，再次展示了自己知道的東西，“雖然可能沒有你找的那位惡魔那樣睚眥必報，但讓我變成那種東西的‘惡魔’也煩人得不行，就想著把我一遍又一遍地折騰死呢。”
係統：……
格萊尼斯突然勾了勾嘴角，“你知道得不少。”
“在你們的時代，龍已經成了虛無縹緲的傳說，屠龍協會不過一群不知實情的傳||銷團夥，隻為欺騙絕望到極致的人。可你，知道得不少。”
“有人給我指引了方向。”肖源想了想，“那本書……哈，現在可能已經不在了。”現在想想，他看到的那本書分明是沒有出現在圖書係統中的，反而是在他漫無邊際地在角落裏尋找類似的書時，從書架上跌落了下來——巧合過頭。
格萊尼斯輕聲道，“那麼，現在你知道了，你打算怎麼辦？”
他挑眉，“先且不論你的‘非人身份’是真是假，是什麼讓你有了主動來找我攤開一切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