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形態不同,但這裏,依然還有眼前的小草精,可以作為他近600年來,唯一一個理解他、了解他、願意站在他這一邊的同類。
就算這裏的格萊尼斯已經成為了多麼可怕的巨龍,成為了多少惡魔的敵人,成為了多少亡命之徒的目標,肖源也絕不可能因此而拋棄於他,或是畏懼於他。
如果連和他相愛了這麼多世界的肖源還不知道他的本性是個什麼樣的好人的話,那又還有誰知道呢?
雖然他的聲音並不算大,但龍依然聽見了他的回複。
他緩緩地低下頭,巨大的頭顱趴在了肖源的麵前,眼睛龐大有如宮殿的吊燈。
“現在,你在我眼裏就和一粒灰塵一般大小。或許我打個噴嚏,你就會被直接吹到牆上,被拍成星點肉沫,就像一隻被打死的蚊子。即使如此,你還要不自量力地成為我的盟友嗎?”
被這樣形容了一通,肖源倒也一點不生氣,反而不適時宜地想到了張愛玲那段著名的“朱砂痣與蚊子血”。
他反倒笑了起來,“蚊子就蚊子吧。”之後還不是要把他放在胸口“虔誠地供養”。
“你明明這麼大個頭,膽子怎麼這麼小。別再三問個不停了。”小草精伸出了小小的手,“不管是屠龍人也好,惡魔也好,逃來逃去有什麼意思。就這一次,和我一起,幹他丫的。”
龍看了他半晌,最終輕哼了一聲,“大話別放得太早。”
——
小小的酒吧裏吵雜無比,最熱鬧的角落裏,幾個男人正圍著在打撲克。
“又輸了。”肖源搖頭,“不行不行,我喝了酒,玩不過你們。不來了!”他一邊嚷嚷著,卻依舊痛快地從兜裏掏出一把皺皺巴巴的紙幣。都是些小數額,縱然是全加起來也算不上什麼。但他給錢痛快,也不斤斤計較,或是一輸就亂發脾氣,倒也讓不少人願意和他玩牌。
他推脫了半天,把空空的口袋掏出來給他們看,這才讓了位。他坐在沙發的一旁,拿著酒杯卻也不喝,用一副醉醺醺的口氣不經意地說道:“兄弟我最近缺錢呐。”
“天天缺,窮得寵物都跟著我挨餓。”他肩上趴著一條黑漆漆的壁虎,隻有認真觀察過的人或許才會察覺到這條與之前那條模樣上的些許不同——現在的這條“壁虎”,哪怕是專門研究這塊的專家來了,也隻會百分百地肯定,這是一條貨真價實的壁虎。
眾人發笑。
“我以為來這裏還有些奔頭,結果弄什麼,每天縮在小木板床上捉虱子,半點事沒幹,不說最後那個大家夥了,就連哪個是管事的都沒見著影。”他說的讓在場不少人都認同地附和了幾句。
準確來說,這裏的人真正單純是為了錢來的反而很少。能弄錢的勾當那麼多,這群亡命之徒要真想撈一把,也不怕把腦袋捆在褲腰帶上。真正參與這種組織,真心實意地願意相信所謂的“龍”“惡魔”的人,更多都是自己或家人身患絕症,或是想要什麼人起死回生以至於瘋魔的絕望之輩。這個組織一直這樣模模糊糊地吊著他們,沒有不滿是不可能的。
酒精多半會擴大人的憤怒之情。隨著肖源逐漸的煽風點火,很快,抱怨的聲潮越來越大。在一個急性子的醉漢一把把發布命令的小隊長從椅子裏抓起來的時候,憤怒的氛圍達到了頂峰。
如果這些人還沒有喝那麼多酒的話,或許多少會察覺到這種極端的感情來得有些突兀。但肖源把握的時機巧妙,接近的也是這些天他覺得衝動易怒的簡單頭腦人物。因而,或許直到整件事結束,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場騷動的根源其實在於龍的天賦能力之一——在一定程度上控製人的情緒。
經常給他們安排任務的小組長也不過是個聽上頭命令的傀儡,能力不強,膽子也不大,被一群牛高馬大的壯漢圍著稍一恐|嚇,忙不迭就全盤托出:“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就每個周一都敲我的門,在餐盤裏放了這一周的任務,我再問別的他們也不說。”
“他們是誰?”有人惡狠狠地質問。
小組長苦著臉,半晌才幹巴巴地說,“都不認識。就、就一個……我之前,在東海街道的小教堂裏碰巧見過他一麵。他是那兒的牧師。”
站在一個不起眼角落裏的肖源與肩上的“壁虎”對視了一眼,悄悄地從後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