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 此時此刻能為自己點播一首BGM，肖源一定要選一首《亂世巨星》。畢竟這麼多年以來, 能像他這樣理直氣壯地在副會長帶領下，走進協會最深的秘密之地的外人，或許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其實這個協會對格萊尼斯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威脅。唯一能讓格萊尼斯謹慎以待的, 隻有“債主”惡魔。說來諷刺，嘴裏說著以屠龍為唯一要務的屠龍協會, 真正威脅到卻隻有他們的同類——人類。
隻是雖然協會對格萊尼斯來說，並不能造成嚴重的損害, 但格萊尼斯對協會可能造成的危害也是完全放之任之。肖源並不會因此對格萊尼斯產生什麼想法。
到了這個世界，格萊尼斯本質作為一個人類的同理心與共情心, 已經在過去被同類背叛的痛苦、比作為人類更長的“龍生”休眠消磨得一幹二淨了。他並不會真的在乎一個人、或是一大群人類的死活——他甚至早已不再把自己當做其中的一員。
提出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協會的人, 是肖源。但出於各種不為人知的原因，格萊尼斯卻同意了這個提議。這當然，也就帶來了整個協會的滅門之災。
“這是哪裏？”肖源站在一麵畫滿壁畫的牆壁麵前, 問道。格萊尼斯剛剛告訴他，這麵牆的後麵被打空了一個極其廣闊的空間。
在格萊尼斯高一級的龍壓下，康拉德隻能回答真話, “是……培養協會戰士的地方。”
肖源抿住了唇, “帶我進去。還有, 待會兒你要確保協會的高層都到這裏來, 明白了嗎？”
康拉德的眼睛裏閃爍著試圖與天性抗爭的憤恨，可最終，他還是隻能低頭接受命令。
“放棄吧。”肖源冷眼旁觀, “在你們決定喝下龍血，貪婪地想要獲得力量和壽命的那個瞬間起，就勢必存在這個極大的可能。這還不過是一點利息罷了。”
康拉德滿臉都寫著不甘，但還是打開了牆上的一麵小門，帶著肖源走了進去。
這裏可絕對算不上什麼觀光地。牆後寬敞仿若兩個體育場的空間裏，陰暗森冷得卻像是什麼史前的地洞，一股又一股的冷風在這裏轉來轉去，卻並不離去，隻留下一陣一陣仿若人類哭嚎尖叫的聲音。在他們腳所踩之地，曾經被畫上花紋的地麵，現在已經被一塊又一塊顏色極深的汙漬染得灰暗無比。
“這裏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肖源的麵色十分不好看。
康拉德的表情看起來是想要看笑話的古怪，“你不知道嗎？喝了被汙染程度高的龍血，會在幾年內墮落成怎樣的一種怪物。”
“一年一個，五年一次。在這裏，隻有最強的戰士，才有資格活下去，並成為協會最強的力量之一。”康拉德諷刺地勾起了唇，“以免你們這種單純的小不點想做聖人來攻訐我們，不妨先告訴你——別忘了，你們在決定這個協會以前，就已經說了無論付出什麼都想完成的願望。而凡是被選中的戰士，我們全都滿足了他的心願。”
“這不過是個等價交換罷了。”
“等價交換？”肖源冷冷地看著他，“你們在給他們喝龍血以前，有說過任何龍血的副作用嗎？不，你們隻是等到他們墮落成不可能被人類社會接受的怪物，再用無處可去的絕望驅使他們為你們所用。這不叫等價交換，這隻是惡意欺瞞。”
康拉德不置可否。在肖源的指揮下，他現在就要去找高層過來了。但在這之前，他還是對肖源諷刺地挑起了眉，“別說得那麼高尚，小子。如果是你呢？”
“如果是你有一個無論如何都無法實現的願望，而現在卻有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出現在了你的麵前，哪怕後果是成為怪物、哪怕這會讓你失去性命，甚至是人性，你會拒絕嗎？”
肖源怔愣在了原地。無論如何都實現不了的願望……想要拯救卻無力拯救的師兄師姐，竭力拯救卻隻能重複悲劇的格萊尼斯……
誰又沒有呢？
康拉德了然地笑了起來，“你看，”他施施然地往外走去，“你也沒有那麼清高，肖源。你隻是沒能遇到能讓你願意承擔一切後果的交易。不管你怎麼說，也不管那些人會不會在結果來臨時後悔，你都無法否認，我們至少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是值得他們感謝的阿拉丁神燈。”
康拉德走後，肖源麵無表情地坐在了冰冷的石階上，久久沒有說話。格萊尼斯以人類的姿態出現在了他的身旁，居高臨下地問道：“你也有無論如何都實現不了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