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受傷了?”他粗聲粗氣問道。
聽到爹爹的語氣,謝霄詫異地抬眼看向他,片刻後搖頭:“一點皮外傷而已,不礙事。”
“你楊叔特地走這遭,就是為了你的事。”謝百裏複坐下來,“陸繹是當今錦衣衛指揮使陸炳之子,他可不是好惹的。如今他就在揚州,我今晚就安排船送你走,先去蘇州白虎堂避一避,等過了這陣風聲,我再讓人接你回來。”
楊程萬點頭道:“為今之計,也隻能先這樣。”
“我不能走!”謝霄梗著脖子道,“沙大哥還被關在提刑按察使司,他此番是被我連累,我……”
“你……你居然還想著劫囚?!”
謝百裏原本壓製住的怒氣又起,瞪著他。
楊程萬也搖頭道:“提刑按察使司裏麵的牢獄與尋常牢獄不同,多數在地下,還有水牢,看守嚴密,我勸賢侄你不要冒這個險。”
“聽見了嗎?你還嫌給我惹的禍不夠多麼!”
謝霄隻是悶不吭聲。
“聽見了沒有!”謝百裏急了。
“爹!”謝霄也急了,“沙大哥此番劫取生辰綱,全是我的主意,他如今身陷囹圄,我豈能坐視不理!”
回答他的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謝兄息怒!”楊程萬連忙攔住,又勸謝霄,“眼下陸繹在查修河款一案,沙修竹應該是暫時無礙,可從長計議。”
謝百裏搖頭歎氣道:“此番多謝哥哥特地來報訊,否則不知道這個孽子還會闖出什麼禍來。”
“你我兄弟,這些客套就不必多說了。”楊程萬道,“陸繹雖年少,行事卻城府極深,難以揣測,絕不亞於陸炳,你們絕不可輕舉妄動。”
謝百裏點頭。
“我不宜在此地久留,就此告辭。若是事情有變化,我會想法子通知你。”
楊程萬起身告辭,謝百裏也知他為難之處,不再相留。
一行人回到官驛之後,從驛丞處得知陸繹還有劉相左都還未回來,楊嶽的神色頓時輕鬆不少。
“意料之中。”今夏晃著腦袋道,“詩上怎麼說的,揚州城內那可是‘處處青樓夜夜歌’。揚州知府今夜宴請他們,必定是美女環繞,香風襲人。劉大人也就罷了,陸大人正值血氣方剛之年。他是錦衣衛,又不是東廠的人,免不了心旌搖曳,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東廠皆是宦官,對於女色自然不能與常人同論。
“夏兒,姑娘家別淨胡說。”
楊程萬喝住她。
今夏迅速做出一臉正色:“啟稟頭兒,我隻是根據已知事實,略加推測而已,不是胡說。”
“這種口舌,不說也罷。”
楊程萬戳了下她腦袋,今夏乖乖受著,沒敢再回嘴。
“爹,您回房歇著,我去給您燒洗腳水。”楊嶽打岔道。
楊程萬點點頭,一瘸一拐地往後頭廂房行去;楊嶽則快步往灶間去燒水。身為小吏,自然是使喚不動官驛中的驛丞,什麼事都需得自己動手。
剩下今夏一人在院中,因時候尚早,了無睡意,也不急著回房。
她信步踱了踱,便繞到官驛後頭的水塘邊,塘中倒映著一彎月亮,月甚亮,連帶著一池水都是閃閃發光的。水麵上浮著幾朵嬌小玲瓏的睡蓮,片片花瓣精致地像是用上好玉石雕琢出來的一般。
她背著手,自言自語地歎道:“怪道人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這揚州的月亮還真是比京城的月亮要亮些。”
話音剛落,便聽見有人在身後淡淡道:
“這般月色,辜負了豈不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