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幢小樓木製結構,坐北朝南,他們原是從北麵的後院進來,現在繞到南麵正門,瞧見門上規規矩矩栓了個銅鎖。
以往碰見這種事,自然是難不倒今夏,眼下身旁還有位經曆大人,她著實不願太過“勤勉”。
“既然鎖著,”她恭敬道,“大人,不如明日再來?”
陸繹貌似全然沒聽見她的話,吩咐道:“打開,別弄出動靜來。”
今夏無法,隻得撈起係在腰間的三件兒,挑出其中一柄細細長長的銀簽子,彎腰對準鎖眼,輕巧地一捅再一挑,哢嚓輕響之後,銅鎖已開。
陸繹看在眼中,淡淡問道:“這開鎖的功夫,也是楊程萬所教?”
“那倒不是,”今夏忙替頭兒撇清,“原先牢裏有個囚犯,沒人來探他,身上也沒銀兩,他又好酒。隔三差五地便托我給他買壺酒,他教我開鎖技藝作為交換,我想著技多不壓身,就給他買了。學了小半年,後來他就被問斬了,也就學不成了。”
邊說著邊將門推開一條小縫,閃身入內,待陸繹也進來之後,她複將門掩好。
聽她語氣中頗有些惆悵,卻不知是在可惜那囚犯,還是可惜沒學全,陸繹借著窗外月光將她望了望,隨即便轉開目光,打量屋中的情景……
正對門的是一張紅漆束腰馬蹄足挖角牙條桌,上頭擺著個空蕩蕩的大漆盤。條桌後麵是繪著宮殿人物的屏風,皆是尋常之物。
自左側繞過屏風,黑黢黢的木製樓梯直通到二樓。
今夏一腳踏上去,便聽見腳下木板發出咯吱聲,再一腳,又是咯吱一聲。若在平日裏,有些年頭的木製樓梯規矩是要咯吱咯吱作響的,隻是在夜闌人靜的時候,這動靜著實分為刺耳。
皺了皺眉頭,她隻得盡量放輕手腳地往上行,快至二樓時,忽得看見樓梯口處有一雙綠茵茵的眼睛……
她僵著身子,眼睛幹澀,眨了眨。
綠茵茵的眼睛也眨了眨,徑直盯著她。
今夏深吸口氣,鎮定地、冷靜地、一步一步地退下來,正撞到上樓來的陸繹身上。
“他好像就在上頭,聽說冤魂最凶,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快走快走!”她想從他旁邊擠下去,不管陸繹走不走,她反正是要撤的,小命要緊。
目力比今夏要強出許多,陸繹徑自動也不動,用力拽住她,看著那雙綠眼睛道:“那是一隻貓。”
“啊?”今夏呆楞了下,轉頭複望回去,仍是看不清楚,口中便學起老鼠叫聲,“吱吱……吱吱……”
“喵嗚,喵嗚,喵嗚。”
綠眼睛熱情地回應她,拱起身子,毛茸茸的尾巴在月光中擺動。
今夏頓鬆了口氣。
“現下你該鬆手了吧?”陸繹語氣不善。
今夏回過頭,才發現自己在無意識間緊緊揪住了陸繹的衣領,連忙鬆開,見衣袍被揪得淩亂,遂抱歉地又替他理了理。
“果然是浩然正氣。”
陸繹譏諷道,撥開她的手,徑直朝樓上行去。
那貓從樓梯欄杆上躍下來,也不認生,喵喵叫著,還在陸繹腳下蹭來蹭去。今夏這才看清這是一頭橘黃虎斑貓,長得肥頭肥腦,一身皮毛油光水滑。
“難道是周顯已養的貓?因為惦念故主,所以一直留在小樓裏不走?”她跟上樓去,胡亂猜測道,“……說不定周顯已的魂就附在它身上?”
肥貓使勁地拿頭在靴麵蹭蹭,陸繹嫌棄地抬腳把它撥到一邊,肥貓意誌堅定地又蹭過來,變本加厲地蹭蹭。
“你看,它想找你伸冤。”
今夏儼然已經讀懂了肥貓的心聲。
“你為何認定周顯已之案一定有冤情?”陸繹驟然問道。
今夏一楞,意識到方才就口稱“冤魂”,現下又說“伸冤”,雖然都是無意識的,但已經透露出自己對此案的看法。
“我,隻是瞎猜的。”她想搪塞過去。
陸繹點頭:“原來六扇門是如此查案,僅憑瞎猜,就先入為主。”
“喂!你……”今夏被他一激,惱怒道,“怎麼能叫先入為主呢。這是修河款,又是他全權負責,這世上哪裏這麼傻的人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若是周顯已貪了這十萬兩修河款,他就該攜款潛逃,怎麼會上吊自盡?”
肥貓在腳下喵喵直叫,似在附和她的話。
陸繹挑眉道:“你不認為他是畏罪自殺?”
“我……”
今夏話才說一半,就聽見樓下有個沙啞的嗓子喝斥道:“誰?什麼人在上麵?”
負責看守此處官驛是位年過六旬的老者,嗓門倒是挺大,走起路來倒慢得很,從今夏聽到他的聲音,再到他提著燈籠顫顫巍巍地上樓出現在她眼前,足足用了一盞茶功夫。
肥貓喵嗚一聲,粗尾搖曳,照例熱情地蹭過去,老者彎腰費勁地把貓撈起來抱懷裏。
“老伯,這貓是你養的?”今夏把捕快製牌遞過去,忍不住問道,“它吃什麼長大的,這麼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