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筆杆子和槍杆子(4)(1 / 3)

秋瑾不愧是鑒湖女俠,一個女流,留學日本,不僅時常挎著倭刀,把玩手槍,也一直在留心軍事。被捕就義前的所謂“口供”,盡管是書吏所錄,依然顯示出她大無畏的氣概,根本不屑於跟審訊官員談革命黨的事,從容赴死,毫無懼色。要論氣魄,革命黨人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比。她所設計的軍製,其實真的比清朝的新建陸軍要高明。三三製的結構,直到民國國民黨黃埔建軍才采用,比北洋(襲承新軍)的二二進製要更靈活,更適於作戰。這樣的軍製,有日本的影子,也有一點中國的痕跡,最重要的是,把日本的軍銜也引進來了,有將、佐、尉。不像當時的新軍,明明是旅長了,還要掛個提督的銜,就像當時軍人的老照片,身著西洋軍服,腰挎軍刀,頭上麵還扣一個頂戴。據說日本軍隊的參謀,不像我們後來理解的瞎參謀爛幹事,能量特大,權力特大,所以,秋瑾在光複軍裏也有參謀一職,就排在大將副將之下。

可惜,設計的如此漂亮的軍製,卻隻能用在一群烏合之眾身上。秋瑾賴以成事的人,隻有會黨。浙江各地的會黨,草莽中人,散漫慣了,不大可能按照這個編製組合起來,就是給他們帶上軍銜,掛上胸帶,也一樣亂七八糟。一聽說要起事,沒有命令,自己就先幹起來,光複會籌劃多年的起義,其實就是被這些草莽之輩的擅自行動給毀了,秋瑾精心設計的軍銜,也沒派上用場。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辛亥革命南京臨時政府組織北伐軍,所用的軍銜,大體是跟秋瑾的設計相似,女俠的心血總算沒有完全白費。

有支同誌軍是這樣煉成的

起事那天,他們看見一個放鴨篷子裏有一千多隻鴨子,正在找吃的。木販子一聲令下:打趙爾豐!他的隊伍馬上散開捉鴨子,隊伍大吃了幾天鴨子。

四川的保路運動,由和平請願演成武裝暴動,暴動的武力,叫保路同誌軍,在曆史上大大的有名。後來當事人的回憶,大多是說,同誌軍如何同仇敵愾,如何不怕犧牲,反正是仇恨滿胸,正義凜凜。好些同誌軍,實際上有革命黨人在裏麵運作,把保路跟革命連接在了一起,保路,就是革命。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這樣的回憶,至少,這樣的說法,讓保路運動的形象大有光彩。隻是,曆史還給我們留下了另外一些文本,這種文本中,同誌軍的形象多少有些缺陷,但卻比較好玩。

四川的崇慶位於成都盆地邊上,離成都不遠,物產豐饒,風景秀美。這個地方的紳糧(士紳),擁有的四川鐵路股票不少。保路風潮,利害相關,攪動了整個全川,像崇慶這樣離省城比較近的地方,自然不可能不被波及。各地都辦同誌軍,崇慶當然也不能被拉下。可是,碰巧這個地方沒有革命黨,連不怕死的袍哥也沒有。當地的袍哥,都屬於清水袍哥,不幹冒險事的,舵把子就是當地的紳糧。此番弄同誌軍,不管怎樣,都是打仗殺頭的事。因此,若幹頭麵人物,紳糧、團總加上學堂的教師議了半晌,組織同誌軍,竟然沒有人敢出頭。畢竟有風險,萬一失敗,拖家帶口的,誰也輸不起。最後,大家想到了一個人,此人也是袍哥,但是是渾水的,當過棒客,為人挺講義氣,也有點人緣,此時因犯事關在鄰縣灌縣的監獄裏。大家一商量,把他推出來,讓他當頭兒,實權還是在他們這些頭麵人物手裏,如果一旦有事,就讓這個棒客去頂杠。

大家商量好了之後,派人來到灌縣,買通了灌縣的衙役,找來另外一個人頂替棒客坐監,把棒客換了出來。沒想到,棒客出來之後,卻不肯幹,認為眼下的事兒,跟他當年殺富濟貧的行為不一樣,這是造反。他對於反清沒有認識,也不認為袍哥就是反清複明的,好端端的,幹嘛要造反呢?紳糧們好說歹說,連唬帶騙,還帶恐嚇,加上監獄的滋味不好受,棒客自己也不大想再回去了,被逼無奈就答應了。沒想到隊伍一拉起來,四鄉裏好事之徒還真不少,都樂意做棒客的部下。一個木販子,就拉了一支百多人的隊伍,也算是棒客的下屬支隊,起事那天,看見一個放鴨篷子裏有一千多隻鴨子,正在找吃的。木販子一聲令下:打趙爾豐!他的隊伍馬上散開捉鴨子,隊伍大吃了幾天鴨子。像這樣的隊伍,當地還有好些,支支都樂意掛在棒客的名下,反正不打清軍(看不到),總是跟雞鴨鵝豬過不去。

就這樣,隊伍越滾越大,人也多了,槍也多了,當地紳糧的洋槍土銃,散了的巡防營士兵的快槍,收羅了不少,一來二去,對外居然號稱幾萬人槍,在川西一帶,小有名氣。其實棒客能指揮的,不過千把人而已。後來趙爾豐被殺了,保路變成了革命。新的都督要整頓同誌軍,大部分解散,小部分改編。棒客的隊伍,居然給列在改編名錄裏。震於他隊伍的龐大,原來準備給他編一個旅的,結果棒客說指揮不了那麼多人,隻要一個標(團)就好,於是,棒客變成了團長。木販子還是回家做自己的木材生意,隻是革命的經曆也有好處,木販子在解甲歸田之前,讓弟兄們把打仗時砍掉的電線杆,收集起來,平白得了好些上好的木材。